几个人都无心吃饭,加上刚才的事,心里恼怒,连话别都没有就匆匆往外面走。
接礼的两个丫鬟,一个提着灯,一个手里还端着刚才接的礼,两个人站在河廊处,听着里面传来的呼救声,正面色惶惶的往里面看。
顾思渊正好看到,也不多说,直接上前拿回来自己的食盒。哪怕是这种时刻,王大娘和袁举人也有一瞬的想笑。程溪羞的拿着袖子遮住脸,倒是王大娘仿佛被什么点醒了一样,也上前夺了自家送的两盘老茶,嘴上还不忘警告:“告诉你家主人,日后若不想被我拿着大棍撵出去,就莫要再上门了。”
两个丫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身子抖了抖,连连点头应是。
池子里孙管家还在扑通,程娘子几个人在的时候他有所顾忌,见没了外人,就开始威胁咒骂孙云景。孙云景站在亭子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孙管家。
孙管家看不清孙云景的表情,嘴里还在不三不四的说着,直到说道碧珠也是个贱奴胚子时,孙云景才有了动作。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孙家上空回旋。孙云景将手里空着的火锅丢在地上,语调平缓的对着匆匆赶过来的云英说道:“孙管家今日吃多了上火的东西,你带着几个人给他好好的洗洗嘴,有一点污泥没洗干净,就别让他上这块地。”
“郎君……”云英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孙云景,仿佛被拔下伪装伺机伤人的野兽。直到人走远了,才舒了一口气,吩咐着几个人将孙管家摁在水里,直到人昏死过去,才丢进柴房让他自身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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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晦气。”即使出了孙府,王大娘嘴上还不停的絮叨着:“往日看着那孙后生也算是个君子,怎么家里的管事这样没有规矩。”
作为被实际冒犯的主人公,程溪倒是没有太大感觉,还有心情劝王大娘:“婶子何必为了那样的人生气,左右日后不与他来往就是了。”
“不成,我可咽不下这口气。”王大娘越说越气,一扭头对着跟在后面的袁举人说道:“大郎,你明日就去府衙,问问那孙后生的房子是租还是买的。若是买的,你就说我们两宅不同意与这样的人为伍,若是租的就看还有多少日子到期。”
“是。”
说完这事,王大娘又有些可惜:“今日若不是说去孙家,我晚上就该用些的。现在这个时候,那些酒楼饭肆都关门了,只有明日早起了。”
“婶子何必等到明日。”程溪指着顾思渊手中的食盒:“那里面是我今日做的酥骨鱼,你和袁举人若是不嫌弃,就带回家中多少用点,也省的肚中空虚一.夜。”、
“这有什么嫌弃的,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回家的路不长,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就到了顾家门口。袁举人接过顾思渊手中的食盒,又叮嘱他今夜别忘了复习课堂上的东西,然后才和王大娘回了家。
家中一片漆黑,两个孩子早就困睡了。
王大娘提着从孙府拿起来的灯,直直的带着袁举人进了自家厨房。
厨房的早上还有几个馒头,现在早已干硬了,两个人也不说再蒸一下,各打了一碗温水,对付着吃。
食盒里是程溪做的酥骨鱼。
夜晚灯光昏暗,他原是不想吃的,万一有两根刺没发现吃肚去,可不就是丢人到家了。馒头干硬无味,袁举人看着王大娘吃的香甜,还是没忍住,随意夹了一筷子鱼肉入口,他就知道自己想法是错得了。
这鱼吃起来鲜香酥软,刚入口时候是咸酸,咽下去之后微微回甜。鱼的骨头似乎被油细细的烹炸过,牙齿上下碰撞,一口咬下,鱼骨瞬间断开,焦脆的口感配上酥香的鱼肉,让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
食盒不大,一叠鱼也只有四小条。吃完了鱼两个人就将目光转到另一碟名不见经的黑色块状体。
王大娘率先夹了一块,劲没控制住,块状体就变成了两半。
袁举人忍不住笑出声,:“母亲,不是你这样夹的,你应该像我一样,这样。”
袁举人一边说,一边示范。圆滑的筷子夹起一块颤颤巍巍的黑色物质,刚脱离碟子,就仿佛支撑不住一样的从中间断开。得意的笑容僵在袁举人脸上。
母子两个对视一眼,袁举人默默起身换了两个木勺来,这次才算可以吃到了。
“原来是鱼冻子。”
鱼汤因天气寒冷凝结成块,用刀划成小块,作为佐食。
一般的鱼冻子味道偏腥,哪怕里面有很多香料也遮盖不住。但这份鱼冻子颜色通透,里面几乎没有杂质,入口便是鲜香,舌尖一抿,不用什么力气就成液体在口腔流动。
一碟子鱼冻子并着一碟子酥骨鱼,两母子分吃的干干净净。直至睡觉前,袁举人还在回味。
月光顺着窗户溜进来,爬上青色的帷幔,朦胧中似听到有人喃喃一句:
“程家娘子,能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