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莲谈低头看她一眼,也意识到两人眼下是紧贴着的,他抿了抿唇,默诵着倒背如流的净心经,折腰而起,很快恢复了板正的坐姿。
他等沈灵毓也坐直了身子,方才开口:“这便是你的计划?先用佛手香毒害瑞王,若是不成,便服毒自尽?”他冷冷皱眉:“亏你想得出来。”
沈灵毓扭开头,胡乱抹了把嘴:“世子何须多言,只管把我送去刑部便是。”
纪莲谈并未接话,转而问道:“若我方才不曾阻拦,你便打算服毒自尽?”
沈灵毓当然不想就这么死了,所以方才故意一言,也是为了试探纪莲谈的态度,哪里想到他上来就把自己藏匿的毒丸找了出来,最后一条退路也掐断了。
面对纪莲谈的质问,她垂头不语,忍不住又想掉泪,但想到眼泪对他没半点用处,她又强自忍住了。
纪莲谈见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心下莫名气闷,淡淡道:“要哭也等我把事情解决了再哭。”
沈灵毓的眼泪被这直男发言硬生生憋了回去,他把银坠和丸药归拢,随手丢到幽幽燃着的香炉里:“出了这辆马车,切不可对人提起此事,你听到了吗?“
沈灵毓见他这般举动,一时瞪大了眼,纪莲谈不耐重复:“听明白了吗?”
她呆了呆,见纪莲谈是要帮着自己遮掩的意思,忙不迭点头:“明白了,世子是要...”
纪莲谈抬手止了她的话头:“此事你不要多问,不是你该管的了。”
沈灵毓咬唇点了点头。
他又看她一眼:“瑞王不耐佛手香之事,在宗室应当也算隐秘,你是如何得知的?”
沈灵毓张了张嘴,垂眸道:“无意中听人提起过,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幸好纪莲谈也无意深究,他推开车窗,向外瞧了眼,又轻敲车板示意马车停下:“到你住的地方了。”
沈灵毓现在真正是劫后余生,正要向纪莲谈行大礼道谢,话又被他再次截断:“收拾好东西,随我回王府别院。”
他见沈灵毓面露错愕,很随意地解释道:“我不确定你的佛手香有没有对瑞王生效,若他真因此致病,必然是要派人来查问你的,就算他没病,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漫不经心一眼扫来:“圣上既已把案子交由我审理,你是沈家嫡系,是潜逃案的重要人证,我自得护你周全。”
纪莲谈认栽了,佛曰万物皆有因果,既然那么多事硬要把沈灵毓推到他身边,他索性顺势而为,把她留在身边看管,也省的她日后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何况沈家父子如今下落不明,就算两人真的畏罪潜逃,他们总不至于连妻女都不顾了?若想找到这父子二人,方法还落在沈灵毓身上,所以说瑞王当真蠢钝,一味贪图美色,置国家大事于不顾。
沈灵毓之前千辛万苦所求,无非就是他的庇护,如今他想要的就摆在眼前,她反而有些不可置信,怔了怔才道:“世子当真?”
纪莲谈双手环胸:“趁我改主意之前。”
沈灵毓不敢耽搁,青橘一直在等着她回来,见她平安归来,忍不住匆匆迎上来,抱着她哭道:“四娘子...”
沈灵毓已经给她安排好了进山的退路,见她仍在这儿守着自己,心下又是酸楚又是感动,伸手回抱了她一下:“好了好了,我没事了。”
现在也不是叙话的时候,瑞王随时都有可能查出不对,幸好小院里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她随意把仅剩的几件衣裳收拢起来,带着青橘出了小院。
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心下一直颇为忐忑,一会儿又怕纪莲谈改了主意,要告发自己,一会儿又担心纪莲谈不想揽这么大麻烦,直接跑了——再没什么比抓住救命稻草之后,发现救命稻草没了的感觉更让人绝望,所以就这么短短几刻的功夫,她已经被自己的臆想折磨的心力交瘁。
所以等出了小院,她见着纪莲谈靠坐在马车上禅坐冥想的时候,她眼眶不觉又酸了,轻声道:“多谢世子出手相救。”
她总是哭啊哭啊的,真是烦死了。
纪莲谈一句‘烦人’到嘴边,却不觉换了言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