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娘子怔了怔,神情茫然地环顾了一周,忽然指着沈灵毓,声音尖利地道:“是她!昨夜里我家老爷本来都关门了,她娘突然又犯了病,我家老爷好心才给她开了方子!”
少尹又瞥了沈灵毓,问道:“你家老爷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娘在老爷这里瞧过几回病...”陈娘子仿佛想到什么似的,掏出早就带在身上的欠条,抹着泪恨声道:“她这些日子在老爷这里赊欠不少,我们也是小户人家,老爷难免多催了几次账,定是她为了拖欠,这才对我们老爷痛下杀手!”
少尹装模作样地看了眼她手中欠条,转向沈灵毓:“既如此,你便随我去衙门吧。”
沈灵毓猜的不错,少尹确实是瑞王的人,昨个瑞王便递话过来,让他务必把沈灵毓调理老实了,他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针对她设下套的。
他心念一转,抬手做了个隐蔽的手势,医馆内外的衙差和几个看热闹的街坊附和道:“哎呀,前儿陈大夫问她要钱,她定是那时候就起了杀心!”
有人用市井言语骂了起来:“欠债不还的娼.妇!”
“昨儿我还瞧见她对着陈大夫搔首弄姿地想要赖账,不过陈大夫都没搭理她,她定是恼羞成怒了!”
话里话外竟有直接给沈灵毓定罪的意思,外圈不明所以的人听了,都觉着陈大夫真像是被她杀了。
沈灵毓见这般针对,心下已经明白了六七?她趁乱给跑来的青橘打了个眼色,等青橘悄悄溜了,她才厉声道:“我欠了陈大夫的银子是不假,但我昨个已经典当了家里的首饰,也和陈大夫敲定了归期,当票和借条我手里都有,我既然有了银子,何来欠钱不还之理?!“
这话合情合理,让指责她的众人滞了滞,少尹面色微沉:“有当票又如何?银子不还是没归还,这世上有钱却不肯还的老赖多了去了,为银子杀人也不少见。”
他领教了沈灵毓口齿的厉害,便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抬手:“带走!”
他特意挑了几个女衙差过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壮妇扑上来,堵嘴的堵嘴,抬人的抬人,以劫匪也不及的架势,直接把沈灵毓塞进了一辆密不透风囚车里,押着她往京兆尹一路去了。
少尹钻进囚车,见沈灵毓还在挣扎,便微微笑道:“还真是野性子,是该送进女牢好好管教管教。”他目光在沈灵毓身上兜了一圈,难怪瑞王念念不忘,倒真是个华盖长安的美人。
晋朝女子一般不会送往牢狱,盖因女牢实如地狱一般,牢里重犯是生是死全由女牢头一人决定,日日劳作也要被抽的皮开肉绽,不光如此,但凡有几分颜色的女犯人,女牢头还要送她们接客,只要给足了银钱,便能对这些女重犯肆意凌.虐,一旦入了女牢,当真是生不如死。
沈灵毓煞白了脸,怒声道:“如今还没定罪,你一没搜证二没审判,安敢直接把我送进牢里?!”
“我行事是不合规矩...”少尹有几分好笑:“可那又怎么样?沈娘子能如何呢?”
沈灵毓双拳收紧,愤恨地盯着他。
少尹笑了笑,慢悠悠地道:“沈娘子是明白人,今日为何遭此横祸,想来你心里也明白几分,我在这里给你指跳明路,”他竖起一根,看向沈灵毓:“放聪明点,乖乖去侍奉王爷,如若不然...”
他甩袖道:“便洗刷干净准备去接客吧。”
他见沈灵毓仍是满面厌憎,心知还得给她点教训,便对囚车里的两个女差役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下了囚车,还小心关好车门。
少尹一走,两个差役便扑了上来,就听几声‘撕拉’,沈灵毓身上衣裙瞬间被扯了个干净,转眼便不着寸缕了...
......
青橘在旁看见自家娘子被人构陷,本想冲上去陈情,却被沈灵毓一个眼神制止了,她这才反应过来,趁乱跑出了巷子,直奔京兆尹去了。
她也顾不上跑的心肺生疼,跑到府门前,奋力击起了鸣冤鼓。
很快有衙差把她带进了京兆府正院,正院一棵大树下,京兆府正陪着一个少年说话。
少年肩上还停靠着一只的鸟儿,鸟儿在少年肩上蹦跳,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脸颊。
少年姿态矜贵,神色淡然,只是修长手指轻梳着鸟儿羽翎的动作却颇是温柔,他一边逗弄小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京兆尹说话。
青橘大略一扫,心下暗暗诧异,却也顾不得细看少年长相,便屈膝叩拜:“求大人救救我家娘子!”
约莫是她声音大了些,少年肩头的鸟儿叽喳叫了声,张开翅膀重新飞回了书上,也引得少年目光淡淡落到她身上。
她不等人发问,便急急道:“我们住的巷子里出了桩人命案子,少尹不问青红皂白,硬是说我们娘子杀的人,还不顾规矩直接把我家娘子押上了囚车,还望大人救命!”
京兆尹听的云里雾里,不过少尹行事不规矩他却听明白了,他轻蹙了下眉:“你家娘子是谁?”
青橘砰砰叩头:“沈岳清之女,沈四娘。”
“沈氏女?”
冷清的一声,却不是京兆尹发出的,而是那位少年。
青橘抬头,终于瞧清少年相貌,少年身姿清隽如同松枝挂雪,眉宇聚山河秀丽,容貌异美至极。
她错愕地张大了嘴,这竟是那位越王世子——纪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