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因四贝勒府的下人提前给烧了炭盆,十分暖和,胤禩身上的貂绒穿不住,自行要解开,刚抬手,八福晋就凑过来,小心地为他脱下。
“你热不热,别捂了汗,一会儿下车再吹风。”
“我还好,是你血气旺。”
胤禩摸了摸她的手,问道:“和嫂嫂们妹妹们玩得可好,我们兄弟几个可闹腾了,但不是那些应酬上,喝得醉醺醺胡言乱语,而是都清醒着说笑,从朝堂到市井,毫无顾虑地谈论古今,实在有意思。”
八福晋含笑看着丈夫,今日不止胤禩高兴,她也很高兴。
早些年,八福晋很在乎四福晋对她的态度,四福晋对旁人多说一句话、多笑一笑,她都要计较,甚至最终生出恨意来,直到如今,依旧把乌拉那拉毓溪当敌手。
但今晚这般,没有宫规约束,没有惠妃乌眼鸡似的盯着她,更没有三福晋的刻薄挑唆,不过是年轻女人们聚在一起打牌说笑,如此好事,谁会不高兴呢。
“有嫂嫂宠着真好,七嫂说她在家里看谁都不顺眼,看七哥也不顺眼,许是害喜闹的,心里说不出的苦闷。娘家回不得,怕家人担心,宫里更是去不得,不能吓着戴贵人和娘娘们。那么大个京城,她竟是无处可去,才想到了四嫂。”
“我听七哥说了,七嫂害喜很辛苦。”
八福晋道:“将来九阿哥、十阿哥的媳妇,我也会好好疼爱她们,就怕九福晋要跟着三福晋好,看不上我这个嫂嫂。”
胤禩欲言又止,他想说,那谁来疼你呢。
可这话说了也没意思,今日的热闹只是碰上了,莫说霂秋,连他也一样,那么多的哥哥,他从没想过,哪一个是他能依靠的,从没想过得闲时,哪一家是能不打招呼就去串门的。
他们两口子,终究是要“独来独往”。
回到家中,下人们来伺候主子沐浴更衣,胤禩今晚难得想偷懒,就不再去书房,也在正院收拾洗漱,预备早些入寝。
彼此褪了衣衫,随身的物件也摆在一处,胤禩先沐浴罢归来,一眼看到了霂秋衣衫下露出的半把钥匙。
此时有婢女要来收走主子们换下的衣裳,他眼明手快将钥匙捏在手中,待人退下,跟出来关上外头的门,如此耳边一面听着外头的动静,一面凭记忆找到了白天妻子上锁的柜子。
一把钥匙一枚锁头,这般重重三层,就看到了一方紫檀木匣子被藏在深处。
上一回额娘将永和宫送她的珍珠转赠给霂秋,就是用了一方紫檀木匣子来装,胤禩记不得那匣子是什么模样,但眼前这个,他着实没见过。
胤禩定了定神,迅速拿出盒子打开,赫然见三颗浑圆乌亮的药丸卧在其中,气味有些奇怪,一时辨别不出这香气是来自什么药材。
这药丸未曾封蜡,想来是近时就要吃了的,不然这般干放着,过了冬天就该坏了。
胤禩下意识地拿起一颗,便立即合上匣子放了回去,一重重上锁后,将钥匙也放回原处,再挥一挥衣袖,散去屋里的气息,就披上风衣出去了。
“主子您去哪儿?”
“有一封要紧的书信要回,你们去屋里点上龙涎香,我一会儿就回。”
“是……”
然而胤禩来去匆匆,并非去回什么书信,而是将药丸放好,很快就赶了回来。
刚好霂秋也回到屋里,乍一眼见钥匙落在炕上,她先唬了一跳,见胤禩不在意,还与她说说笑笑,才不做多想,但今晚胤禩在这屋子里,她是没机会开锁取药丸了。
这一晚,胤禩没将疑惑挂在脸上,八福晋也不敢流露心思,两口子和往常一般躺下,拥着被子说说今日的趣闻,很快夜深了,彼此都困了。
转眼数日过去,除夕在即,胤禩的应酬也多,这天早早出门,传话要夜里才回来。
八福晋在家百无聊赖,把玩着手里的钥匙,计算自己的经期,心里一阵活络,便起身开柜子,今晚不论如何,都要……
当看到匣子里的药丸少了一颗,八福晋吓得魂飞魄散,她不明白究竟是自己取出来过,放在哪里忘了,还是这匣子被人动了。
若是被歹毒的下人偷去,若是被惠妃的眼线盗去,查明了药丸的用处,再到处宣扬,她和胤禩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京城活下去,都别活了。
“福晋,您怎么了?”
“谁动过这匣子,珍珠,是不是你?”
八福晋猛地抓了珍珠,吓得珍珠浑身僵硬,半晌才回过神:“奴婢没有,福晋,这钥匙一直是您自己收着的。”
八福晋松开手,抓起钥匙看了又看,然而脑中一片空白,她实在想不起来,钥匙有哪天是不在身边的。
珍珠哆嗦着道:“主子,前、前头传话,又说八阿哥不在外头吃饭,就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