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欲遂平身志,五经勤向窗前读。</p>
——宋真宗</p>
三月十二日,殿试放榜,唱名赐第。</p>
自二月二十七日至三月十二日,十五日过去了。</p>
唱名前一日举人照旧去太学旁书铺验明正身,然后请号纸。</p>
请号归来,章越黄履二人照旧在平日吃的汤饼铺里吃了顿汤饼。</p>
这里的槐叶冷淘,章越平日最是喜欢了。以往章越时常与孙过,黄好义,范祖禹他们来此吃汤饼,也算打打牙祭。</p>
以后有了官身怕是难了,今日汤饼铺里坐了不少太学生,不少人都与章越相熟的,见了面即起身作礼,笑着恭贺一番。</p>
汤饼铺子的老板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姓徐。他见了二人笑着招呼道:“三郎君,好阵子没来了,今日新杀的羊,吃碗热乎乎汤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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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看了店外挂着羊头,笑道:“徐老汉,既有新鲜羊肉,就来两碗羊肉汤饼。”</p>
“好咧。”</p>
随即章越又笑道:“你这幌子脏兮兮也不知洗一洗。”</p>
徐老汉笑着称是前去张罗了。</p>
汤饼铺很窄容不下几张桌子,故而十几张桌子都是打在铺外。铺子里徐老汉正用勺子搅着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羊肉汤,缸下柴火烧得很旺,梁上的铁钩还挂着半边的羊肉。</p>
章越与黄履坐在桌上,不住有相熟的太学生来打招呼,说几句话这般。</p>
这时徐老汉端着两碗满满的羊肉汤饼到桌上。</p>
但见汤饼上铺着厚厚的羊肉,撒着葱,姜,徐老汉小心翼翼地用布把碗沿抹干净。</p>
章越一看笑道:“徐老汉,你今日手可不抖了啊。往日三十五钱一碗的羊肉汤饼,你这么搁羊肉是要折本了啊。”</p>
黄履当即搁筷在旁道:“有什么话直说。”</p>
徐老汉笑着道:“三郎君笑话咱了。小老儿有事求你。”</p>
章越与黄履都是笑了笑。章越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土道:“老汉你说就是。”</p>
徐老汉大喜,抱拳连连拱手道:“是这样的,小店在太学旁开了十余年,生意还算红火,不过啊一直没有个块招牌,故而小老儿想三郎君给我写个招牌。”</p>
左右太学生们闻言都是笑了笑。</p>
“徐老汉,你可真是成精了。”</p>
“没瞧出来,你还有这眼力劲,知道度之要出息了,赶着请他写招牌。”</p>
“两碗羊肉汤饼换个招牌,我给你写如何?”</p>
徐老汉连连抱拳道:“诸位,诸位,休要取笑小老儿,小老儿也不是抠抠索索的人,该给酬金多少小老儿一文都不会少了。”</p>
“徐老汉,说话可要算话。”</p>
章越站起身问道:“徐老汉打算叫什么名字?”</p>
“三郎君素爱吃槐叶冷淘,你不如看着取吧。”</p>
“也好。”</p>
笔墨早备好了,章越提笔饱蘸墨汁,笔走龙蛇地写下了‘冷槐汤饼’几个字。</p>
一旁的太学生们纷纷叫好,章越的书法是太学生中首屈一指的,连一直与章友直不睦的杨南仲也是承认的。</p>
徐老汉自己虽然不懂书法,但听旁人这么说高兴极了,连声感谢地将字收好,再将酬金给了章越。</p>
章越坐下与黄履一并对着街市吃着羊肉汤饼。汴京城入了夜,但街上行人依旧不减,夜风乍起刮来漫天黄尘。章越与黄履都是熟稔地以袖遮碗,等尘土过去,二人灰头土脸地继续吃汤饼。</p>
徐老汉依旧在明亮的灶火前忙碌着,入了夜生意依旧很好。</p>
等到章越黄履走后,徐老汉前去收拾,却见二人桌案上除了空的碗筷,还压着自己刚给的酬金。</p>
徐老汉一愣,嘴唇微动,却见二人已是走远了。</p>
士子的青衫飘动在夜风中。</p>
是夜,章越与黄履住在了章实家里,过了清明天也不寒了,穿件单衫在身就很舒服。晚上章越站着院中感受朗月清风,看到章丘书房里的灯火还在亮着。</p>
前几日听嫂嫂言道,二叔三叔考取进士后,章丘嘴上不说,但很是触动,比往日更是用功刻苦。</p>
章越深感欣慰,读书就是这般,有时偌大的家族若都考不进,就真的一个都考不进。但若有一个子弟考取了,后面的子弟便会学着榜样,如雨后春笋般,一个接着一个,一代接着一代。</p>
家族就这般兴旺发达起来。</p>
明月移于花影之间,书房里犹自亮着灯,夜渐渐深沉,章越却没有睡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