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三者都不是真正的‘仁’，但他们也都是仁，不过是仁的外用罢了。</p>

故而总篇一定要说，水为何近于道，但却不是道。</p>

水是道的外在表现。一为虚，一为实。</p>

首篇说不同于道，下篇章越就好写了，那么水又有哪些道呢？</p>

夫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p>

弱之胜强，柔之胜刚。</p>

无为而无不为。</p>

这些都是水身上道的特性，就好比孔子解释什么是仁。</p>

写到这里，章越觉得差不多也就完了，不知不觉天已经快暗了，左右都交卷得差不多了。</p>

不过章越看了一下，写了这么多，最少字数五百个字，还缺几十个字。</p>

此刻章越不由有些着急，文章里的意思已是说得差不多，但还差这点字，咱‘水’不下去？怎么办？</p>

至于远处，王魁则也是此时起身交卷。</p>

他本已是早已写完，但为了不让其他人怀疑，故而仍坚持至最后方才交卷。</p>

虽说这篇水几于道论有些稍稍难倒他了，但问题还算不大。</p>

他自觉的此番殿试不仅‘押题’押得天衣无缝，且在考试中一切也算舒畅，若是不出意外的话……</p>

王魁远远地看了一眼廊下正冥思苦想的章越，嘴边绽出了一丝冷笑。</p>

“章度之好似油尽灯枯，才思不济的样子，真是可怜，此番汝难与我争了。区区一介女流，如此手段，焉能乱我心乎？”</p>

说完王魁笑了笑，然后双手持卷恭恭敬敬地交给考官后离开了崇政殿。</p>

章越此刻也是焦急万分，但心知越到此刻却是不能乱。</p>

除了诗发挥得中规中矩外，赋与论，自己都有超越实力的发挥，只是这篇论，还缺欠一个足够有力的收束。</p>

章越看见已有考官催促考生交卷，在电光火石的那一刻，章越不知为何想到了当初初入太学时那一幕。</p>

与胡瑗先生于堂上明体达用那场辩论。</p>

不能明体是过，不能达用是不及。</p>

那么达用即是有不及，就有近于及，和更不及的。</p>

好比何为仁？</p>

爱人？克己复礼？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p>

这三者都不是仁，但也都是仁的一部分，那么哪个更近于仁？</p>

吾窃以为‘爱人’二字更近于仁！</p>

故而天下万物皆都道性，石有道性，竹有道性，但老子却不言石，不言竹，却独言水几于道，其意也近似于爱人了。</p>

这一笔落下整篇文章的道理融会贯通，好比一眼之泉水撒之天地，最后又化作雨水收束至泉眼之中。</p>

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此生足矣。</p>

章越写毕之后，紧闭双目，顿觉天地之中唯独有我一人而已。</p>

此刻编排官赵抃走至章越，负着双手上下打量着这位边写边睡觉的考生，露出了满脸狐疑之色，然后他低下头，借着太阳落山前最后一些光亮，看了一眼此生卷上的名字。</p>

章越？</p>

赵抃不由一愣，这不是官家糊名给自己看卷子的考生么？</p>

赵抃在考后读过章越的文章，故而才知道了这个人，如今这少年怎在自己面前如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