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集点了点头，高声道：“井上辘轳床上转。水声繁，弦声浅。情若何，荀奉倩。城头日，长向城头住。一日作千年，不须流下去。”</p>
李贺诗中多有“鬼神”，后人称李贺为“诗鬼”，他写的诗成为中小学生的噩梦之一，而且颇具浪漫主义色彩，有人评价说，论长吉每道是鬼才，而其为仙语，乃太白有所不及。</p>
他不像李白那样天马行空，而是每天背锦囊、骑毛驴，到山川、市井中搜罗诗歌素材，一有灵感涌现就记下来投入囊中，回家再筛选整理作诗。</p>
可以说，他的诗是源于现实、超越现实，这首《后园凿井歌》，或许就是成就于贤者时间。</p>
令杨集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念出来。</p>
四周先是一片死寂，而后就是哄堂大笑。</p>
杨集固然说是他见到云秀心后的感想和期望，但这何尝不是在场男人的心声？</p>
这一首长短不仅直白，而且太符合在场男人的心思了，就差点当大家的面邀请云秀心去深入浅出了。</p>
可是话又回来了，如果抛开脑子里的色情观，却是一首令人拍案叫绝的富有生活情趣和民歌情调的好诗。</p>
实在是太有才了。</p>
众人还在哄笑、云秀心还在麻木之时，杨集却已经从一名乐师手中接过琵琶，跪坐在软垫之下，沉声道：“献丑了！”</p>
第一个音符被拨弄出来，金戈铁马般的昂扬音律、急促紧张的韵律就如同是怒涛拍岸，激起雪浪千丈万顷，瞬间已经遮蔽了哄笑之声，让整个凤鸣楼处于一种紧张、肃杀的气氛之中。</p>
哄笑声消失不见，几乎每个人都被这铿锵有力的乐律带动的浑身皮肤一紧，尤其是许多武将的心灵之中，尽都产生一种莫名地奇特共鸣。</p>
伴随着冷峭肃杀的琵琶声，许多人不自觉地想象出刀光剑影闪烁、明枪暗箭横飞场景。或知或徐的音符让人有一种被置身于刀尖浪口上的危机感，感觉四面八方的杀机在身旁涌动，稍一不慎就陷入万劫不复之中</p>
这是一首相当冷酷有力、能够调动情绪的曲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柔情，有的只是残酷无情的杀机。</p>
曲调越来越洪亮，杀机越来越明显，杨集十指翻飞、摇头晃脑，渐渐地，自己也仿佛处在战场之中，正与突厥士兵进行殊死搏斗，随着心境情感的融入，琵琶声越来越凝重，听众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不少上过战场的人的情绪都被疯狂的调动了起来，警惕的看向四周，仿佛担心旁边的人偷袭似的。</p>
良久，当扣人心弦的紧张感到了一个最高峰的时候，杨集手按在弦上，声音干脆利落的嘎然而止。</p>
众人等了好大一会儿功夫，调整心境去迎接乐章时，却发现杨集已经弹完了。</p>
杨集站了起来，平复了一下胸腔中杀机，淡淡地开口道：“让大家见笑了！”</p>
众人如释负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才的曲子实在是太让人紧张了，紧张到以为这里会发生战争似的，现在放松下来，像杨纶这种精通音律的人，感到自己浑身汗湿，酒意全消。</p>
云秀心紧张得青丝都被汗水浸透，在这支曲子之中，她死去活来了好几次。</p>
她望着杨集充满煞气的冷峻侧脸，一双水墨画般的美眸中，尽是惊骇之色：“这支曲子敢问大王，此曲为何名？”</p>
“十面埋伏！”杨集答道。</p>
“十面埋伏之名，与曲中的铁血、杀戮、洒脱、冷酷等情绪相符，这是源自战场的曲子吗？”</p>
杨集这首十面埋伏把许许多多人都带入了血肉横飞、毛骨悚然的战场之中，云秀心自问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演绎不了的，而这些捧场的男人之所以会被她的歌舞、才艺吸引，大多数是因为她这个人，而不是曲中情感和意境。</p>
“应该是吧？”《十面埋伏》是怎么来的，杨集自然是不知道的，但他刚才确实是融入进去了，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有感觉。</p>
“大王此曲，令奴家甘拜下风、心悦诚服。”云秀心说道。</p>
“我只是会弹，哪比得上娘子的造诣？论及技巧、手法，在场乐师都比我高。只是……”杨集淡淡的说道：“只是你们曲中情感、本人耐心早就被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重复中磨光了。弹出来的曲子、唱出来的歌声没有情感支撑，自然失去了曲子的意境。而我刚从战场中归来，我了解战场，眼睁睁的看着无数人死去，也经历过实实在在的十面埋伏，演绎出来的自然真实一些。”</p>
云秀心黯然一笑，这便是她自问做不到的地方，犹豫了一下，说道：“奴家有个众所周知的规定，若是有人令奴家心悦诚服，便可揭下奴家的面纱。”</p>
未尽之言虽然没有说，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意思是说杨集可以。</p>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沸腾了起来。</p>
他们招惹不起杨集，不敢反对、更不敢骂娘，犯不着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去找死。但是每个人都对云秀心的容貌充满了好奇心，便一起哄笑着让杨集付诸行动。</p>
杨集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弹了一支曲子，居然就让云秀心满意了。</p>
他也知道青楼的规矩，若是嫖客获得揭开清倌人面纱之类的资格，代表这个嫖客成为这名女子的入幕之宾，获得占有她初夜的权力。</p>
是自己身子的童子味被她闻到了？</p>
还是因为自己是卫王杨集？</p>
如果是前者也就罢了，如果是后者，那问题就大了。</p>
想了想，便说道：“承蒙娘子看得起，我岂能大煞风景？所以我决定……”</p>
嘈杂的声音为之一静，都竖起耳朵倾听。</p>
“所以我决定把提而终的资格暂时保存起来，等哪天风和日丽、月明千里，再来行使我的权力。”杨集说完，便放下琵琶，头也不回的往回走。</p>
“……”所有人都傻眼了。</p>
和着说，你杨集一天不揭面纱，人家就不能有别的男人了？</p>
这与长期占有云秀心有何区别？</p>
如此还不如把她弄回家去，自个儿占领个够，何必故意弄得大家心痒痒的？</p>
云秀心一双美丽的眼眸却闪烁出惊人的神采，一颗心也在怦怦狂跳，兴奋、激动、解脱等情绪席卷整个身心。</p>
杨集这番十分随意话对她来说，却是一面坚固盾牌，能够令图谋不轨的人避而远之，同时也能使她获得许多以往所没有的自由。</p>
以后，谁敢迫她？</p>
“大王，你到底要保存到什么时候？”有人按捺不住，大声询问。</p>
杨集嘿嘿一笑道：“大约在冬季。”</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