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够治好他的左手？罗茜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得出结果，所以干脆利落地放弃了这个议题。

还没在脑内完成对现在自己所处状况的构建，罗茜就感觉到从肺里传来一种淡淡的灼烧感，就仿佛有小小的火苗从肺底往上烧来，这回她的思考一瞬间就得出了结果——这缸营养液对她已经没用了，她应当要赶紧离开这个培养箱，然后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缓解肺部的灼烧感。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顺着培养箱上原本就有的裂纹，撞开了培养箱，勇敢地往外踏出了一步——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腿像是不争气的海绵一样，刚刚接触到地面就软了下去。她闭眼暗叫糟糕。一醒来竟然就在别人面前摔跤，何况这个人还是很有些好感，想要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的人。

但紧接着，一只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他用自己的左臂接住了她，右手迅速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将她包裹起来，然后将她完全拥进怀里，随之而来便是他身上铺天盖地的温暖，他热乎乎的皮肤像是太阳一样散发出令人安心的温度。

……下巴撞到他的肩膀了耶，有些痒痒的。罗茜眨了眨眼睛，不自觉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肩膀，却感觉到男人缓缓收紧了手臂，甚至将她的手臂勒的有些疼。但被他抱住的感觉很好，他身上好闻得要命。

她想开口说谢谢，吸一口气，却发现她的肺似乎也不管用了，虽然已经到了外面，但她好像没办法从空气中得到足够的氧气，只能徒劳地一次次加深加快呼吸的幅度，发出像是在抽泣一样的声音。

男人停顿了一会儿，安慰她的声音低沉微哑，“会没事的。”

转过头，他的语气却骤然急促：“她呼吸不了，去拿氧气面罩……”

罗茜说不出话来，喘着气无力地瘫倒在那个伸手接住他的人怀中，下意识地紧紧牵住他的衣角，尽力从空气中攫取着氧气，像是一条被困在岸上的游鱼。

一个浑身黑色的阴沉男人大踏步走过来在她脸上盖了一个奇怪的透明罩子，氧气从里面源源不断朝她涌来，但她仍然感觉到肺部的灼烧感在愈演愈烈，丝毫不愿停歇。

“呼吸，好吗？”那双有力臂膀的主人低声对她说，伸手牵住了她的一只手，用力摩挲着她的皮肤，似乎想要将那一块因为缺氧而变得格外冰凉的皮肤暖热，“帮我个忙，大口呼吸，再努力一点。”

他语气中隐隐的绝望让她有些慌张，却又不明白这种情感从何而来。为了消解这种慌张，她伸出手指勾住他的左臂，朝他小心翼翼地笑了一下。

“会……努力呼吸的……”她艰难地说，“不用……担心……”

杰森感到左臂传来一阵暖意，有些痒痒的，那是熟悉的伤口修复的感觉。

这个笨蛋，连话都说不出来，看样子还一副连状况都搞不懂的模样，竟然还能看清楚他手臂上的伤口。

四下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女孩挣扎着呼吸的声音。

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呢？罗茜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的表情，又有两个人围了过来，皮肤白皙一些的黑发男人垂着脑袋，而皮肤黝黑的绿眼睛男孩则默然无语地看着她，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为什么，目光中要带着那样深切的自责？

她最后催动她混乱的大脑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人好像认识她。

可是为什么，她却不认识他们呢？

她真的很想很想开口告诉他们不用责怪自己，但连叹了几口气，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能转动着眼睛希望他们能从她的眼神里理解她的意思。

这具身体真不顶用！

罗茜生气起来，想着不如离开这里重新找个容器待一会儿好了——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个浑身黑色的阴沉男人身上，他紧紧抿着嘴唇，眼罩后的目光带着焦急的神色，身后的披风因为地下吹上来的风而微微摇摆着，看起来很帅气的样子。

罗茜的眼睛亮了起来，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钻进那件披风中。

杰森眼看着罗茜在他怀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慢慢失去声息，脑袋无力地垂在他的手臂上，刚才还轻轻勾在他手臂上的手指也瘫软下去。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在触到一片冰凉之后又去牵她的手，展开她五指与她指尖相交。

“布鲁斯。”杰森低低地说，眼神不敢从失去生息的女孩身上错开，仿佛害怕下一刻就连这具身体也会消失在他眼前。“救她。”

他的脸色极为冷静，只有牵住小姑娘白软小手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救救她。”最后一个字带上了脆弱的气音。

她一定冷极了，又很害怕，只是说不出话来，不然她一定要拉着他抱怨一通的。

蝙蝠侠看见和他说话向来冷漠粗暴的红头罩抬头，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星微惶恐的恳求之情，在这一瞬间，杰森仿佛不自觉卸下了一切的防备，只是一个再次失去挚爱、在绝望中向哥谭的守护者请求帮助的普通人，没有子弹和火药能将他的女孩救回来，命运的光芒只是暂时停留在他身边，又吝啬地离他远去。

蝙蝠侠却只能垂着头一言不发。

“还能……重来一遍。”红头罩说，僵硬抱着女孩站起来，往蝙蝠洞外走去，“还能找到其他解决办法的……一定……”

一定还能再来一次，下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让恶魔崽打扰她，她想要睡多久都可以……

紧接着，红头罩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衣角，留住了他想要继续往前走的步伐。

“松手。”他的声音冷漠。

“我也想。”蝙蝠侠的声音较之他，带上了些许无奈，“但你得和她说才行。”

杰森一回头，看见蝙蝠侠被疯狂往前飞、绷得紧紧的披风拽的又是一个踉跄，只得故作镇定地抱住自己的手臂，“你瞧，是我的披风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