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天气在过去的一个星期内已经降到了33华氏度左右，我们预计在未来的一到两天内即将降雪，请市民们出行注意保暖和防滑，尤其不要让老人小孩独自在室外……”

罗茜已经洗漱穿戴完毕，坐进距离窗口最近的那张大椅子里，膝头盖着一张软乎乎的呢绒毯，专心致志地将一则新闻贴在自己的剪贴画册里面，在旁边写上“急冻人”的字眼。昨天送来的《哥谭时报》就散落在桌子上的各处，有一半被临时拿来当做桌布垫着面包和杯子，另一半则被剪掉了一些，破落地被风吹起，剩余的被忽略的体育版、政治版和无聊的社论等等，则无不表明在过去的四个月里，世界已经全神贯注地朝着某个逐渐统一的方向前进。

格尔达在离开之前，找到了罗茜和普罗米修斯做最后的告别。在得知面前这个已经完全改头换面、甚至身体里有一半都被改造成机器，还曾经为灭霸卖命的女人，其实是自己以为去世多年的母亲，他们和格尔达做出了一致的决定，那就是大家都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消化这个信息。

罗茜找到了正义联盟中的钢骨帮忙，将格尔达和柯克体内的所谓情绪控制器还有其他用于控制思想的仪器拆除，这样他们就不会再受到控制，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

“我们打算和银河护卫队那群人一样，在宇宙中流浪，弥补我们曾经的过错。”塔罗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非常平静，“我们曾经伤害了很多人，这一点无可否认。”

她举起杯子啜了一口热茶，心满意足地翻到剪贴画册的前几页，那上面分别有“蝙蝠侠再次打败双面人拯救哥谭银行”还有“红头罩当众击毙市长？实为解救市长脱离黑面具控制！”的新闻头条，她的手指慢慢地擦过红头罩的脸，有一点白色被风吹进了窗口，落在那个红色的脑袋上。

下雪了。她眨了眨眼睛，关上了剪贴画册。

再次和彼得一起坐在公寓楼顶，将自己的腿伸到半空中晃来晃去，罗茜一时间有点感慨不过过去了一年还不到，自己一路变化成长竟然这么多。

她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新制服，时不时与复仇者们一起为全世界的人类解决麻烦，在纽约安定下来，认识了好多好多友善的人类朋友。纽约人民似乎记性不是很好，在麻烦消失之后，竟然很快又重新接受了她——楼下的面包店老板到现在看到她还想要收养她做干女儿。普罗米修斯现在和银河护卫队的朋友们一起行动，回到家的时候会给她带很多有意思的小礼物……

“你在想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彼得摘下自己的头罩，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递给她一只甜甜圈。

“难过是因为在下雪。”她将下巴塞进自己羽绒服里的领子里，接过了甜甜圈满足地啃起来，由于低体温她必须要时刻注意保温，所以在纽约丽人们还只套薄风衣的时候，便早早穿上了羽绒服，“下雪的时候很冷。”

“的确，这栋公寓里的供暖不太好，遇到恶劣天气还时不时会断掉，我有考虑过带着梅姨搬家，但……”彼得絮絮叨叨地又说起来，罗茜的视线投向远处，发起呆来。

已经那么久没有见到杰森了啊。

在她和他那晚见过一面之后，不知是有意无意，罗茜很少有机会能去哥谭见他了，要么他因为法外者任务在太平洋的另一边出差，要么罗茜自己忙于复仇者的任务连毛毛都顾不上照顾……

她一开始觉得他不联系自己未免太过绝情，哪怕是朋友关系也应该隔三差五相互打一个电话问候，但她又觉得自己恐怕也有问题，假如反过来是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堆关于再见和道别之类的傻话，说完便一脸古怪地关上门，一连几个月都没有音讯，罗茜恐怕也会觉得这个人有些毛病。

但她只是想要花点时间想清楚在她心里，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贾维斯告诉她时间会解决一切的不确定。

现在，她想自己已经确定了。

十二月的第一场初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个星期，雪下到第七天的时候罗茜去了哥谭，敲响红头罩安全屋的大门，却发现他不在家，于是只好坐在他的家门口耐心地等了起来，从下午一直等到了夜深。

她掏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了红头罩，点开后看到了他们两个月前的最后一次短信聊天，那天似乎是和复仇者们一起出任务，被记者们拍到她冲进火场里救人。

一切都好？——ROJO

一切都好。——Rosie

她的手指往下滑了滑，再也找不到更多消息记录。她抿了抿唇，在屏幕上认认真真地输入了几个字，“我来哥谭玩了，今晚你有任务吗？”思虑半晌，又改成了“你今晚在家吗？”

好蠢哦……罗茜烦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又删掉了所有的话，看着光标在屏幕上一闪一闪，干脆将手机一股脑塞进大衣口袋里。

街道上除了风声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安静极了，今夜的雪下得格外大，形状硕大仿佛白软软的棉花，一团一团落下，又被风吹得挂在树枝上和人的睫毛上。罗茜将自己的手团成一团，然后对着它们哈气，可惜她哈出来的气只能形成一丁点白雾，便立刻消散在风中。

世界好像在慢慢缩小，罗茜盯着雪中的一点，感觉世界上只剩下了自己和这栋屋子，其他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她在这雪夜中孑然一身，再怎么极目，也只能看见黑夜。

“回家了。”她刷的一声站起来，自言自语地说，“在这儿等着干嘛，罗瑟琳，你是猪吗？”

她往楼梯勇敢地迈了一步，结果那上面的雪已经被冻得十分坚硬，她刚踩上去就姿势滑稽地滑了一下，只好赶紧抓住栏杆，僵硬地慢慢走回到刚才的位置，重新坐了回去。

“还是再等一会儿吧。”她重新拉紧自己的大衣，缩在一块儿。她其实也不知道红头罩到底会不会回来这个安全屋，如果没有的话，她今天晚上或许还会重新找个旅馆呆一晚上。她明白自己本可以一脚踹开大门，躲进去睡大觉的，但人类并不会这么做，想要去求爱的人类更不会这么做。

或许等待自身就是一件浪漫的事。

一丁点遥远的脚步声把她的意识从遥远的外太空重新唤回哥谭市。那个脚步停下来，然后变得急匆匆。

“你在这儿干嘛？”红头罩将自己的头罩取下来，头罩下他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等……等你呗。”罗茜瑟瑟发抖。

他将冻傻了的罗茜一把拉起来，塞进自己的夹克里，另一只手去掏钥匙，“你怎么想的，大半夜坐在这里等我？万一我不回来你岂不是等一整夜？明天杰弗逊太太起床扔垃圾的时候就能看见一个冰冻外星人了，大开眼界。”

“万一你不回来……我再找旅馆呆一夜。”

红头罩低头看了她一眼，她贴在他胸口上的脸颊冰的像外面的雪地，一脸茫然地被他挤进房间里。他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罩上自己的夹克，再把她的大衣穿在最外面，然后转头去鼓弄那个从来没用过的火炉。

罗茜从沙发上看了一眼，里面正湿的滴水。“算了吧，无所谓，我一会儿就会暖和起来的。”

红头罩没理她，弯着腰动作粗暴地鼓捣着什么。

罗茜吸了吸鼻子，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塑料袋。“你买了什么回来？有可乐吗？”

“没有。”杰森声音闷闷的，“只有啤酒和牛奶。”他手臂幅度很大地摆动了两下，发出砰砰的声音，然后伸进壁炉里，不一会儿，有一点火星从壁炉里蹦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把旁边摆着的木柴放进去，却只惹起了腾腾的黑烟，杰森再次回头的时候，鼻尖变得黑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