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忍着打寒战的冲动,当着书店里店员窥探的眼神和他贴了贴脸颊。趁着他的脑袋靠近的时候,她用惊恐的声音问他到底在干嘛。
“显而易见,”他压低了声音,用自己平时的低沉声线解释,“我们在玩角色扮演,这显然是合格的伪装。称职点,别一副见鬼的样子。这家书店是布罗迪开的,据说是他暗地里毒、品交易的地点。”然后他欣喜地拉开距离,“我们就在这逛逛吧!”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进书店里。
店里面只有一位店员,已经在一张桌子后面用批判的眼光看了他们很久了。见二人走进来,她缓缓起身,扭着步子走过来,紧身黑裙子不反射任何光线,反倒是一颗硕大的黑玉耳钉在她的耳垂上闪闪发亮。她歪着脑袋,用自己涂成银色的指甲绕着头发,试探性地询问:“你们想要找什么吗?”
罗茜没有说话。因为昨晚上那个轻松将一个长得像犀牛的男人扔过半个屋子的杰森·陶德,已经开始用鸟叫似的声音说话了,“你们这里会不会凑巧有1986版的《吉尔伽美什》?”
尽管黑裙女郎看起来很想说“啥?”,可她终究没有说,只是笑的很凄凉,“初版?”
“第三版,事实上。”杰森用自己的牛角框眼睛优雅地敲打手腕内侧,转头对罗茜说,“我亲爱的,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希望我们现在是在尼斯而不是在这儿。”
女郎用刺耳的喉音表示他们目前没有。
“1977版的《疯狂的奥兰多》呢?——当然,我指的是全套。”
女郎现在脸上的笑容几乎四分五裂,全靠僵硬的肌肉艰难维持。“呃……恐怕……没有……”
“你们是卖书的,对吧?”杰森用彬彬有礼的假声问,罗茜一直憋在喉头的笑声忍不住了,猛地窜出来一声短促的气声,显得更像是趾高气昂的嘲笑。待到黑裙女郎看向她的时候,她又重新摆出一副冷淡的模样,卡帕曾经说她面无表情的时候和普罗米修斯最像——一旦遇上这样需要装腔作势的场合,越像普罗米修斯就越好。
黑裙女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指着背后的一堆书架尖酸地说,“它们看上去像什么?仓鼠笼吗?”
“对你来说显然和仓鼠笼差不去太多。”罗茜冷漠地抬高自己的下巴,“都是些只会在半夜吱吱叫的俗气东西,大多还有些复制的铜版画,彩色的两分钱一张,黑白的多少?一分钱?还是免了,非常抱歉。算了吧。”
“我懂了。”女郎用千斤顶把笑容顶了回来,“也许布罗迪先生知道——但他现在忙得抽不过身来。”
她的话音刚落,从她刚才坐的桌子后面就传来了两声开炮般的枪声,经过木板和墙壁的反射枪声和它的回声几乎重叠在一起,所以听上去就像是有人用榔头狠狠地敲了两下墙壁。
书店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罗茜眯起眼睛盯着黑裙女郎,她紧张地用眼神在面前两人脸上扫来扫去,三个人一时间谁都没有动,
“空气里一定有很浓的火药味。”罗茜若有所思地说,意有所指,“这个时候一般轮到同伙杀人灭口、掩饰行迹的时候了,但却没有人动作。也许真的是因为布罗迪先生忙的抽不过身来。”
黑裙女郎迅猛地朝他们两人扑来,个子矮一点的罗茜一矮身就从她手臂下面钻过去,而杰森很不幸地被她扑中,一边给罗茜打眼色让她先行动,嘴上一边嚷嚷着“最好还是报警,我真的要报警了”。
黑裙女郎发出汽笛那样的尖叫,疯狂挣扎,罗茜就在那样刺耳的尖叫声中在办公桌后的墙壁上摸来摸去,怎么也找不到暗门的开口。
“在桌上,该死的!”红头罩抽空冲她大喊。
“哎……”罗茜手忙脚乱又折回身在桌上找,这样紧张的场景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在她身上了,她习惯于在事情前准备好一切,或者干脆让自己的直觉和洞察力主宰一切,但一旦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她就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像只动作迟缓的毛毛虫。
“好吧,你猜怎么着?”
怎么也找不到,罗茜抿了抿嘴,回头面对这那面墙壁,一脚就将那扇暗门踹开了,门轴发出一声尖利的摩擦声,断开半截,暗门之后的小房间突见天光。里面有一男一女,女孩什么都没穿,棕色的大眼睛闪烁着疯狂,手上拿着一把已经打过两发的柯尔特袖珍□□,两手抖个不停。
“天哪,别让她崩了我!”男人哀叫了一声,“听我说,孩子,你就听我说一句……”
菲比·法尔科内毫不犹豫地又按下了扳机,结果是男人背后的墙壁上又多出了一个弹孔,在狭小空旷的房间里这声音让罗茜的耳膜发疼,她试着上去阻止那个精神濒临崩溃的菲比,一边在心里嘀咕为什么所有的菲比·法尔科内都那么容易崩溃,现在待在哥谭酒店里的那个也是,这个家伙也是。
罗茜摊开双手安抚她,背后却忘记多长一双眼睛看看那个叫做布罗迪的男人在做什么,事实上,她还以为在这样的对峙场景中,后者才是相对脆弱点的那个,那边那个姑娘手中还拿着把伙计呢——两秒钟之后,室内又响起两声枪响,一声是对着菲比·法尔科内的,另一声是朝着她来的。
罗茜无暇顾及为什么自己也会挨枪子,同菲比·法尔科内一起倒下去之后,她发现地板上到最后只躺着一个人。
菲比·法尔科内瞪着自己无神的棕色大眼,在她眼前慢慢融化,化作了一滩肉色的、无形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