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那个克隆体还在韦恩酒店里?”他沉思了一会儿,慎重地说,“那算不上很安全。不如说,任何有心人都可以轻易查到她的住处,然后下一分钟你推开门的时候,或许看到的就是她血淋淋地躺在床上。你准备怎样处置那个克隆体?”
罗茜对他的说法表示不赞同,“她说到底只是一个没几人知道的克隆人,除了真正的菲比,谁还会知道她的存在?而且,我不喜欢你用处置这个说法,她有心跳,也有呼吸,她是一个人类而非机器,拥有活着的权利。”
——这就是克隆的麻烦所在。你总不能像丢掉一个小时候迷恋的布娃娃一样把它扔进垃圾桶,那样未免太冷酷,太绝情,而且犯法。
最主要还是犯法,罗茜猜想。
地球的法律是很不一样的,在这里,你杀掉一个很坏很坏的人可能会被投进大牢,和很坏很坏的人站在一块却可能家财万贯;你隔着半个房间把过来挑衅你的蠢蛋扔过去可能没人敢找哥谭警署,砸碎橱窗偷一块面包又会被关进拘留所,和一群杀人未遂、抢劫、纵火犯关在一处。
有些地方出错了,但又没办法改过来。错处太多、太深刻,以至于想要大动斧钺的时候,整个城市乃至半个海岸都会摇来晃去,只好作罢。
“那可说不准,一旦这个世界上像这样突然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其中一个就必须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然就会出大乱子,何况菲比·法尔科内还并非普通人。记得布罗迪吗?那是她现在的男朋友,我们可以从他身上下手。”
罗茜记起来昨晚听到的那通电话,有个法尔科内对着一个布罗迪嚷嚷了不少狠话,大概意思是他能把布罗迪像拿调羹吃玉米糊一样干掉,布罗迪最好是好好照顾他的妹妹,不然那把调羹就要伸到布罗迪脑袋上了。她一时间有点为菲比感到悲伤,这个傻姑娘被爸爸宠坏了脑子,爱上谁都可以,偏偏要爱上一碗玉米糊。
“噢,那碗可怜的玉米糊。”她点了点头。
“先放一放那个在韦恩酒店里的菲比·法尔科内吧。”罗茜听见他接着说,“我们先去查一查这个布罗迪知道些什么。”
“什么时候?”
“你睡醒之后。”
罗茜没有告诉他自己不用睡觉这回事,哪怕红头罩已经知道她是个外星人了,她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想法,生活在这个星球上,未必就要站的远远地围观他们的生活。
她猜这和普罗米修斯所主张的恰恰相反。他看上去倦慵懒散,事不关己,随心所欲地冷嘲热讽,全因为他从不认为那些事情是真正值得关心的。
现实的阳光照不进他的生活,而他也甘愿活在辉煌的过去,那儿有一切他们熟悉的东西,冷冰冰的机器,实验台上繁多的工具和仪器,带着奇怪香味的透明营养液,暴躁却关心他们兄妹俩的卡帕,温柔却体弱多病的母亲……他们的家庭曾经自成一个与天地隔绝的小世界,却那么令人安心。
然而她可以从过去的河流里走出来,走进当下。
她已经在这样做了,不是吗?
搭红头罩的机车摩托回到韦恩酒店楼下,她蹦着跳下了摩托车,将头盔和外套还给了他,仰着严肃而诚恳的小脸,结束他们今晚两人之间最后的对话,每当她摆出这个表情,便是她要做出一个真理陈述性的结论的时候了。在她说话的时候,他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注视着她。
“我想清楚了,哪怕你说自己是个坏蛋,我也认为你是个好人。因为你很悲伤,而悲伤的人往往都是好人。”
“很少人这么认为。”
“我这么认为。”她停顿了一下。
这一下的停顿让她忘记自己还有什么没说完的,只好朝他点点头,走向酒店内。直到酒店里电梯工帮她按下三十二层的按钮,电梯行驶到十五层的时候罗茜才想起来,红头罩还告诉她在哥谭你不能简单地用好人和坏人区分一切。
“总有一些人,哪怕你看见他对着别□□打脚踢,也能一眼分辨出他是好是坏。”她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人们总是把法规看得那么重要?不在法规上的事情难道就不是正确的吗?”
电梯工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样规定的嘛。”他说,“这样规定了就得这样做,和太阳东升西落是一个道理。”
“一点儿也不错。”罗茜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