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衍抬手比了比湛非鱼的身高,冷着峻脸开口:“熬夜的人长不高。”
明明已经九岁,还不到殷无衍腰高的湛非鱼悲愤的瞪圆了双眼,气鼓鼓着脸颊转身门口走,回房洗漱睡觉,大长腿、高个子了不起吗?
一直守候在书房外的何暖立刻跟了过去,看着自家小姐那重重踩在地上的步伐,眼中有笑意快速闪过。
片刻后,披散着头发,换上了白色里衣的湛非鱼躺在床上,忍不住问道:“阿暖,你九岁的时候有多高?”
盖被子的动作一顿,何暖看着两眼冒光满是期待的湛非鱼,“有些人长得早,有些人长得迟,奴婢小时候习武,吃的也多,大概比小姐高一个头。”
矮胖族湛非鱼悲愤的闭上眼睡觉,自己一定是后来居上型……
而另一边,秦府祠堂。
“柴公子对黄家表妹倒是一往情深,竟然深夜来幽会我这个寡妇,柴公子就不怕被人捉奸吗?”秦氏嗤笑的看向柴颐。
也就黄俪那蠢货以为天下的男人都围着她转,也不想想就她那猪脑子,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
不同于平日里的温和无害,柴颐勾着嘴角阴森森的笑了起来,“万夫人应该知道我背后是大皇子的外家,只要万夫人把狄药师的秘密说出来,我便能护住夫人的一双儿女。”
将脸颊边散乱的发丝顺到了耳后,秦氏一步一步走到柴颐面前,微微抬起头,面容苍白而疲惫,却也透着瘆人的疯狂。
“柴公子。”秦氏抬手抚上柴颐的脸,笑的花枝乱颤,“我都要死了,为什么要管那两个孩子?我们一家四口去阴曹地府团聚不是更好?”
饶是柴颐设想过各种局面,也没想到秦氏竟然会是这样的回答,看着双眼染着红血丝,但疯狂如斯的秦氏,柴颐莫名的感觉后背一凉,最毒妇人心果真如此!
“可惜我技不如人,否则湛非鱼那贱丫头怎么能算计到我?”秦氏狰狞扭曲的面容里流露出不甘和仇恨,猛的踮起脚把脸凑到柴颐的面前,近的彼此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如果柴公子能把湛非鱼的项上人头拿过来,我就答应你!”
“万夫人高看我了!”柴颐一把推开了秦氏,脚步往后退了两步,“湛非鱼身边的马夫是个高手,暗中说不定还有顾学士派来的暗卫,这里是南宣府,在章知府的掌管之下,万夫人认为我有本事杀掉湛非鱼?”
“那就不用谈了,柴公子请便!”秦氏冷嗤一声,却是拒绝再和柴颐合作,如果可能的话,不单单是湛非鱼,她更想把秦家、黄家甚至南宣府所有人都弄死给自己陪葬。
“万夫人难道不想活着?”柴颐此话一出,毫不意外看到背对自己的秦氏身体一僵,人越有野心就越怕死。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安静了片刻后,秦氏一手摁住砰砰跳动的胸口,终究是这个诱惑太大,让秦氏忍不住的先低头,“你能让我活下来?”
“万夫人,你会被湛非鱼算计,无非是因为无权无势,可我背后是陈家,要弄个替身代你去死并不难。”柴颐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中迸发出浓烈光彩的秦氏,这个女人若是用得好,说不定日后有大用。
有些事男人不便出面,而女人尤其是漂亮又聪慧的女人,打探消息或者吹一吹枕边风,绝对是意想不到的功用。
“等你把替身带过来,我就告诉你狄连川的秘密。”秦氏面色平静,可攥紧的双手却激动的颤抖着,只有活着她才能报仇!
柴颐既然决定把秦氏收为己用,自然不会拒绝,“好,三日之后,我会再来一趟,万夫人等我的好消息。”
……
一日的时间足够秦氏与人通奸的消息传遍了南宣府,而又过了一日,另一种版本的消息则无声无息的在大街小巷流传起来。
而秦家为了挽回局面,几乎是“倾巢出动”,秦夫人即便打扮了一番,却依旧难掩面容里的憔悴。
“夫人,黄家两位夫人去了东湖客栈。”打探消息回来的大丫鬟小心翼翼的回禀着。
马车里,秦夫人低垂的目光里满是愤怒,明眼人都知道琼儿是被湛非鱼那贱丫头给害了,可黄家人却去东湖客栈见湛非鱼,难怪昨日老爷无功而返。
沉默半晌后,秦夫人平复了情绪开口:“既然如此就去东湖客栈。”
马车缓缓而行离开了黄家。
府试和看热闹之间,湛非鱼没得选择,所以只能安心读书。
而此时,湛非鱼不可置信的看向殷无衍,随后嗷一声乐了起来,兴奋的向着殷无衍扑了过去,“大哥哥,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抱住兴奋的嗷嗷叫的小姑娘,看着她脸上那明亮的笑容,殷无衍狭长的凤眸里有笑意一闪而过,有时候真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书房门外,何暖神色复杂的低着头,小姐如今也是半大的姑娘了,可偏偏没这份自觉,七爷又如此放纵。
殷无衍视线扫了一眼何暖,自然清楚她眼底的担忧是什么,可殷无衍并不打算做什么改变,这是他护着宠着的小姑娘,这份亲近他不会主动割断。
得了便宜还卖乖,湛非鱼仰着头看向殷无衍,一本正经的给自己辩解,“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爱看热闹,主要是读书累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
殷无衍不打算戳破她这自欺欺人的说法,“只有两刻钟的时间。”
“我保证到时就回来继续读书。”湛非鱼直点头,不用担心熬夜长不高,还能看热闹,大哥哥太体贴了。
临湖小轩靠近东湖这边有个凉亭,微风徐徐,在这里待客风景独好。
“大夫人,二夫人,我来迟了。”湛非鱼快步走了过来,招呼黄家两位夫人坐了下来。
“湛姑娘客气,是我们冒昧打扰了。”大夫人哪里敢拿大,尤其是想到秦氏不久后的下场,看向湛非鱼的目光格外的复杂。
出于名声考虑,湛非鱼不方便一而再的去黄家,套用何暖的话,她毕竟已经九岁了,男女之防也该顾及到。
再者秦家如今在风口浪尖上,作为姻亲黄家同样有不少人关注着,湛非鱼这个时候登门,总会给人一种积极名利的感觉。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一天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读书上,真没时间外出凑热闹。
“湛姑娘,我家老爷收到姑娘的信后思考了一夜,只是黄家的祖训曾言明,黄家只制药救人。”大夫人声音柔和的表明了黄家的态度,不管南宣府的局面如何变,黄家都不会投靠任何一方参与其中。
至于秦家,毕竟是姻亲,在能力范围里,黄家肯定会施以援手,说到底她这个妯娌也姓秦。
湛非鱼微微一笑的开口:“大夫人误会了,我给黄家主去信只是不想黄家被秦家拖累,并不是要拉拢黄家对付谁。”
这话湛非鱼说的很陈恳,可惜大夫人并不相信。
“大夫人看过这封信再做定夺也不迟。”湛非鱼示意何暖把手中的信笺递了过去。
大夫人有些疑惑,可等展开信从头看到尾之后,大夫人努力的压制着情绪,快速的把信笺重新叠好收了起来。
“事关重大,我需要回去请示我家老爷。”大夫人这话是对湛非鱼说的,可余光却没忍住瞄了一眼坐一旁的黄二夫人,那个时候秦琼才多大,她怎么敢!
黄二夫人性子柔顺,这信笺大夫人收起来了,她也不在意,更没想拿过来看一看。
湛非鱼站起身来,“我送两位夫人出去。”
“不耽搁湛姑娘读书,我们自行离去便可。”大夫人只想着赶快回到黄家,对二夫人点点头,便步履急切的往外面走。
可两人刚离开临湖小轩,却在客栈后院遇到找过来的秦夫人。
“嫂子。”黄二夫人担忧的看向脂粉都遮掩不住眼下青黑色的秦母,想要开口安慰,可又不知道如何说,毕竟秦氏与人通奸这事太难以启齿。
若是没看到信笺之前,大夫人只怕也会同情被秦母,两人同为当家主母,又是姻亲,平日里走的比较近,关系也不错。
可一想到秦氏对黄二夫人的所作所为,大夫人难免迁怒到了秦母身上,谁让秦氏是她的女儿!
秦母压下心底的不满,神色里透着悲戚,“我之前去了黄家,门房说夫人来了东湖客栈,我就顺路过来了,不知道夫人可否有时间?”
大夫人这会懒得理会任何一个秦家人。
可二夫人看着娘家嫂子疲惫的面容,听着她嘶哑的声音,于心不忍,只能求助的看向大夫人。
罢了,终究是避不开的!大夫人倒也干脆,“既然碰到了,不如就在客栈的雅间坐一坐,秦夫人也喝点茶润润嗓子。”
三人移步到了客栈楼上的雅间里,而带来的丫鬟嬷嬷则守在外面,杜绝有人会偷听。
这个时候,秦母哪有心情喝茶,她喉咙嘶哑何尝不是想要以此博取同情,可她也清楚黄家做主的并不是柔和良善的二夫人。
“二妹妹,你也是看着琼儿长大的,她这一次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是黄滨和郝嬷嬷……”秦母快速的把原因解释了一遍。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秦母握住二夫人的手哽咽道:“如今木已成舟,琼儿即便已死来证明清白,可这脏水已经泼到秦家头上了,妹妹,你就可怜可怜娘家的侄子侄女们,黄家在南宣府声誉极好,若是能得到黄家的帮忙,说不定还会有转机。”
真的论起来杏林黄家的名声的确强过秦家,秦家是书香世家,备受读书人的推崇。
可黄家药铺的药材医治的却是整个南宣府的老百姓,真遇到穷的买不起药材的病人,黄家也会免费赠药。
“大嫂?”二夫人想到娘家的小辈也是于心不忍。
不管琼儿究竟有没有犯错,可秦家小辈却是无辜的,有一个与人通奸的秦家女,娘家的姑娘还怎么嫁人?只怕是连出嫁的姑娘都会被牵累。
大夫人一直在压抑着火气,黄家和秦家是姻亲,可只要想到秦氏之前的算计,大夫人感觉黄家不落井下石已经是以德报怨了,想利用黄家的积善行德的好名声去帮秦家,做梦!
端茶起茶杯喝了两口茶,平复了情绪的大夫人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态度冷淡而敷衍,“秦夫人,明人不说暗话,你说那个奸夫和郝嬷嬷联手陷害秦琼,这话你也就骗骗外面无知的妇孺,苍蝇不叮无缝蛋,秦琼大半夜不幽会外男,衙门的捕快自然就不会捉奸拿双,杏林黄家的好名声可不能毁在秦琼一个外人身上,告辞!”
秦母被大夫人这话给气的浑身直发抖,从黄家避而不见的态度里她就知道黄家不愿意帮忙,可秦母完全没想到大夫人竟然如此恶毒,这分明是想趁机踩秦家一脚。
二夫人性子柔和,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平日里黄家的事她也都是听大夫人这个长嫂的,所以这会二夫人也傻眼了。
“弟妹,我们出来半天也该回去了。”大夫人板着脸催促了一句,没一巴掌扇在秦家人的脸上,也是她涵养好!
“好的,大嫂。”二夫人赶忙站起身来,抱歉的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娘家嫂子,只能跟着大夫人离开了。
片刻后,秦母终于压抑不住火气把桌上的茶杯都给砸了,“欺人太甚!”
守在包厢外的丫鬟和嬷嬷对望一眼后低着头,一会当差要更小心了,千万不能惹怒了夫人。
等秦母回到秦家把大夫人的态度一说,秦家主也恼怒的一拍桌子,“都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老爷,现在该如何是好?”秦母即便再不舍她已经放弃了秦氏这个女儿,她现在这般奔波则是为了保住秦家,保住秦家的小辈,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秦家主面色异常的难看,他之前去黄家虽然是无功而返,可看黄家主的态度,却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现在想想只怕黄家主之前是故意敷衍自己。
“我去青涯书院一趟!”秦家主站起身来,黄家靠不住了,青涯书院明家只怕同样如此。
毕竟同为南宣府的书香之家,秦家和明家一直处于竞争关系,只不过不曾撕破脸而已,如今要想让明家帮忙,少不得要给出不少好处。
湛非鱼没想到她前脚把黄家两位夫人送走了,后脚就迎来了明山长和明三。
估计是知道府试在即,明山长落座后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关于之前提的技艺书院的事,我代表明家同意合作。”
明山长一直认为书院就该是教书育人,身为山长、夫子,那就是传业授业解惑,所以秦家这些年不动声色的打压,青涯书院一直没怎么反抗,说到底被秦家抢走的那些学生也只是换了个地方读书而已。
湛非鱼起身态度郑重的给明山长鞠躬行礼,“多谢山长。”
她不由想起上辈子闭关锁国的清王朝,只有把大庆朝推向工业化,就不需要惧怕边关不稳,更不用担心大海之外的蛮夷国家。
真正商谈后,桀骜不驯的明三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湛非鱼,自己能想到的地方她想到了,自己没想到的,她同样想到了,这还是九岁的小姑娘吗?只怕朝中那些官员都没有她这般缜密精明。
“你是说最开始不收束脩?”明山长眉头微皱,他并不是爱财之人,可要维系书院的正常运转,银子却是必不可少的。
建造房舍也好,夫子的束脩也罢,还有膳堂一日三餐的吃食,这些都离不开银子,不收束脩,即便把明家的家产掏空了,也维系不了几年,而要学有所成至少也得三年的时间。
明三收回思绪,看向湛非鱼忍不住刺了一句,“你这是想拿明家的银子给自己博好名声吗?”
“雅厚!”明山长警告的看向小儿子,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明三的后脑勺上,啪一声响,足可以知道这一巴掌使了多大的力气。
痛的嘶了一声,明三没好气的瞪着幸灾乐祸的湛非鱼,这死丫头和自己八字犯冲!
“山长,我的意思是借贷银子给家境贫寒的学生,等他们学有所成之后再偿还束脩……”湛非鱼的提议便是现代的助学贷款。
毕竟万事开头难,如果不需要出束脩,想必有很多人愿意来书院学习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