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装模作样的捋须一叹：“山河沦丧生灵涂炭，大家各自悲歌一曲罢。”</p>

众人轰然大笑。</p>

宝琴却趁势起身笑道：“既是有了惩罚，那我可要认真了——林姐姐，咱们且出去走走，也好轻装上阵。”</p>

所谓‘出去走走’实是上茅厕的意思，众人皆知道她两个先前行走坐卧皆在一处，故此也不觉得奇怪。</p>

只史湘云一叠声催促，让她们快去快回。</p>

等到了外面，宝琴立刻屏退左右，道：“姐姐，你的事情我前两日已经告诉焦大哥了，他许诺这阵子就会和干妈沟通。”</p>

林黛玉闻言当即色变，跺脚道：“我都说了不用你管，你怎么还……唉！我对焦大哥从没有动过男女之情，何况你不是都已经确认了他的心意吗？”</p>

宝琴嘻嘻一笑，不以为意的摆手道：“我与焦大哥才见了几面，这平白无故哪那么多山盟海誓情比金坚？回头仔细想想，多半也是因我略有几分姿色，又主动送上门去，焦大哥才顺水推舟应了。”</p>

先前见焦顺选择了黛玉，宝琴心下也难免生出几分酸涩。</p>

但她毕竟是个洒脱聪慧的，跳出感情滤镜之后，很快便琢磨透了前因后果——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对焦顺有什么看法，毕竟这年头大宅门里三妻四妾的事情多了，且男人好色乃是本性，又何必苛求？</p>

林黛玉听她这么说，也知道事情多半就是如此，但……</p>

“好了！”</p>

宝琴拦住她的话头，斩钉截铁的道：“此事已经定下了，姐姐只管等着焦大哥的好消息就是。”</p>

说着，也不管林黛玉答不答应，径自跑回了芦雪庵里。</p>

林黛玉追了一路都没赶上，等到了屋里面对众人却又不好开口，只好魂不守舍的复归原位，接下来的牌局自是错漏百出，连被罚的诗词也大失水准。</p>

众人见状纷纷奇怪，她却也只能推脱是偶感不适所致。</p>

旁人信与不信倒罢了，内中贾探春却是暗生警惕，她如今早将林黛玉视为头号大敌，只是直到如今也未曾摸透林黛玉的心意。</p>

如今见林黛玉神思不属的，就有意想要旁敲侧击几句，可又恐不慎露出兼祧一事的口风，从而点醒了黛玉，落得个作茧自缚的下场。</p>

正左右为难，偏身旁惜春隔着她缠上了李纨，不住追问妙玉的境况，李纨还没恼呢，探春先不耐烦了，没好气的呵斥道：“等凤姐姐下回再去的时候，四妹妹跟去瞧瞧，不就什么都明白了？”</p>

惜春一时没了言语，探春正以为能清净片刻，安生盘算该如何试探林黛玉，不想又听惜春道：“跟大嫂子一起倒使得，二嫂子如今这般境况，我可不敢沾染她。”</p>

探春忍不住侧目相对，心道怪不得珍大嫂说她是‘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虽说世态炎凉趋吉避凶人皆难免，但像四妹妹这般赤裸裸宣之于口的，却怕是大观园里独一份了！</p>

这时宝玉被同为忠臣的黛玉‘误杀’，气的把身份牌反过来往桌上一拍，有心同林黛玉掰扯几句，可又怕她本就是故意如此。</p>

最后一赌气也说是要出去走走。</p>

不过他这出去走走，却是字面上的意思。</p>

正在外面闷头乱转，袭人从后面赶上来，替他披了件斗篷，又悄声问：“你可知宝姑娘去做什么了？”</p>

“做什么了？”</p>

宝玉意兴阑珊的随口问了一句。</p>

“她去怡红院里祭奠坠儿和秋纹了！”</p>

袭人道：“她原让我们瞒着你，怕你嘴快当着姐妹们的面提起来，闹的两下里不自在——可咱们院里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凭我又怎么拘束的住她们？还不如我先告诉你，免得有谁背地里献宝，又不曾把话点透。”</p>

“她、她去祭奠秋纹了？”</p>

宝玉脚步一顿，怔怔的出气神来，良久才叹道：“也亏她还能惦念着这一份香火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