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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拨离间、编造流言。
很显然,御书房太监刘秀的这些话语,皆是来自于七皇子朱和坚的指示。
至于刘秀所提到的流言,自然也是子虚乌有,全是七皇子朱和坚编造出来的。
并不是什么特别高明的手段,不过是很常见的离间计而已。数千年来,不论古今中外,也不论富贵贫贱,这种手段已经被用人们使用了无数次,一点也不新鲜。
然而,虽然是很常见的手段,但只要找准了挑拨离间的方向,这依然是一个十分好用的计策。
许多离间计之所以会失败,不外乎就是挑拨方向出现错误而已,或者是没有找到对方真正在意的地方,又或者是这些挑拨之语根本经不起推敲。
比如这一次,这道流言若是说太子朱和堉结党谋权、陷害大臣,那么德庆皇帝就算是信以为真,也不会真正在意,反倒是会觉得太子朱和堉总算是成长了一些,甚至会深感欣慰也说不定;这道流言若是说太子朱和堉意图不轨、觊觎皇位,那么德庆皇帝也压根不会相信,因为这完全不符合太子朱和堉的秉性为人。
然而,刘秀所提到的流言,确实说太子朱和堉打算编纂明史,并且还要“客观”的评价德庆皇帝的功过是非,让德庆皇帝最终落得一个“昏君”评价,这就直接触碰了德庆皇帝的逆鳞!
史书评价、后世名声一直都是德庆皇帝异常在意的东西——若不是德庆皇帝不想落得一个屠杀大臣的名声,从而直接动用厂卫或者军队的力量,那么就算是周尚景也完全没有对抗德庆皇帝的力量——所以,刘秀的这番话语,直接撩动了德庆皇帝的敏感神经。
偏偏,德庆皇帝细想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刘秀所提到的流言虽然是不知真假,但以太子朱和堉的秉性来判断,这种事情确实是极有可能会生!
再加上,这道流言出现的时机也是恰到好处,正值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耐心到达极限之际,只差那么临门一脚,德庆皇帝就会彻底放弃太子朱和堉!
于是,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离间计,一则不知真假的流言罢了,但它确实成功了。
听完了流言之后,德庆皇帝已经是下定决心——不论是为了自己的后世名声,还是为了大明江山的稳定传承,太子朱和堉确实不是一位合格的皇位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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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德庆皇帝最是精通帝王心术,城府心机也是无比的深沉,所以他虽然是下定了决心,但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
他只是冷冷盯着眼前的太监张秀,声音冰冷、缓缓说道:“妄议太子、挑拨是非、传播子虚乌有的流言……刘秀,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吗?”
此时的刘秀,已经是冷汗满身,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更是吓得面无血色。
于是,刘秀连连叩,口中连声说道:“陛下,奴才自知死罪,只是奴才实在是不忍心陛下您的后世名声受损,所以才冒死讲了出来,恳请陛下您一定要明鉴奴才的耿耿忠心啊!”
德庆皇帝双眼一眯,突然间语气稍稍温和了一些,轻声说道:“你固然是死罪难逃……不过,若是你向朕坦白,究竟是谁暗中指使你向朕说了这些话,那么朕念在你伺候了朕多年的份上,也会网开一面、免你的死罪!”
德庆皇帝的性子向来是谨慎多疑,虽然这则流言最终还是影响了德庆皇帝的决定,但他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冷静与敏锐,并且下意识的察觉了蹊跷之处,怀疑是有人利用谣言来构陷太子朱和堉。
虽然,德庆皇帝已是认为太子朱和堉不是一位合格的皇位继承者,也决定要彻底放弃太子朱和堉,但使用这种阴损的手段构陷太子朱和堉的幕后主使者,德庆皇帝也同样不打算轻饶!
另一边,刘秀则是慌忙解释道:“陛下明察啊,奴才的所作所为,绝没有任何人在暗中指使,只是不希望陛下您的圣名在后世史书中留下污点而已!奴才的忠心,天地可鉴啊!这则流言,奴才是从东厂太监冯德胜那里听到的……这一点冯德胜可以为奴才作证啊!”
“冯德胜?东厂?”听到刘秀的辩解,德庆皇帝似乎是完全不信,冷笑道:“既然东厂收到了相当情报,那为何没有呈报给朕,反倒是隐瞒了下来、还正好让你知晓了消息?”
刘秀连忙再次解释道:“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了太子殿下,又是不知真假的流言,十分敏感,东厂未能查明详细之前,自然是不敢呈报于陛下,毕竟东厂也担心陛下您会责怪东厂挑拨陛下与太子的关系……奴才与东厂冯德胜有些交情,那冯德胜收到情报之后,有些迟疑不决,又知道奴才一直在陛下身边伺候,比较了解陛下的心思,所以找奴才询问主意,奴才也是因此才知晓了这则流言……”
说话间,刘秀再次重重叩于地,他的额头很快就已经是青紫一片,但刘秀完全不觉得疼痛,只是泣声道:“奴才所讲,句句是真!陛下您一定要明察啊!”
刘秀的解释,可谓是有理有据,没有任何破绽,德庆皇帝听完之后,心中的怀疑也稍稍减了几分。
不过,德庆皇帝性子太过多疑,自然是不会就这么放过刘秀。
所以,德庆皇帝听完了解释之后,只是冷声问道:“这么说,你确实是不打算供出幕后主使了?”
刘秀再次哭声辩道:“陛下,奴才确实没有幕后主使……”
然而,这一次,不待刘秀说完,德庆皇帝已经挥手说道:“朕给了你机会,但你偏偏不愿意抓住!既然如此,你也就不要怪朕无情了!来人,将刘秀拖出去,杖毙!”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就见两名宦官急匆匆的走到刘秀身旁,将刘秀从德庆皇帝身边拖走,就打算拖出去杖毙刘秀。
在此期间,德庆皇帝一直是冷冷注视着刘秀,而刘秀自然是吓得心肝欲裂,大声哭喊着。
“陛下,奴才完全是出自一片忠心啊!”
“陛下,奴才全是为了陛下您的后世名声啊!”
“陛下、陛下!奴才冤枉啊……”
刘秀的哭喊声不断,但德庆皇帝的面色至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直到两名宦官即将要把刘秀拖出御书房,而刘秀依然没有供认自己的幕后主使,德庆皇帝心中的疑虑才终于打消了大半。
“刘秀此人,并不是悍不畏死的性子,他死到临头也没有供出幕后之人,恐怕这件事并不是有人构陷太子,至少这件事与刘秀并没有太大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