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东南的的辽阔平原上，大军营垒密密麻麻。</p>
被史彦超当头猛击的南唐军不敢冒进了，而是在正阳镇外数里开始扎营，并且设置鹿砦拒马，立起藩篱。</p>
夜里，史从云怎么也睡不着，在正阳东面的小村外一颗老梨树下，遥望远处的南唐军大营。</p>
夜色中营帐若隐若现，火光连绵，在苍穹顶下闪烁，如同夏夜浩瀚无垠的星空，漂亮好看。</p>
史从云心里明白，那可恐怖多了。</p>
没想到大军在一场短暂遭遇战之后，突然进入了全军对峙阶段，死伤千人是不小的损失，可对于南唐大军来说还不算伤筋动骨。</p>
李谷已经接下战书，决战不可避免。</p>
不过对方的做法有些书生意气，其实李谷接不接战书都没什么影响，两军在这样的平原地带遭遇，决战几乎不可避免，手段能用的都会尽可能用上。</p>
周军无险要可以据守，除非放弃淮南，退到淮北，但官家是绝不会退步的，这次出兵就是冲着淮南来的。</p>
同理的，南唐军背后也是平原，也没有据守的道理。</p>
大敌当前，官家就在后方看着，机会难得，而且他还得罪了李重进，愈发难安.......</p>
种种复杂情况交织，让人头大，但史从云来不及去一丝丝一条条捋清捋顺，他不是那样的性格，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做事可能更有刘邦的风格。</p>
反正平日里能避就避，见人多说好话，万事尽可能留下余地，给自己留好处，可千万别把他逼急了，一旦逼急，一咬牙他什么都敢干，也什么都干得出来，大不了人死鸟朝天。</p>
到这一步，史从云已经来不及去想那些细枝末节的利害关系，只知道这仗他必须打！</p>
他和李重进如今的高度差着一个姚明，他不往上爬，迟早会被踩死。</p>
其中关键想通了，史从云回到中军落脚的瓦房里，倒头就睡.......</p>
.......</p>
第二天一早，李谷召集众人议事。</p>
正阳镇临时作为中军的小院里，李谷将一张有些发黄的淮河南岸地图铺在桌上，众人各个着甲。</p>
不过院子里一张椅子都没放，大家都是站着的，包括李谷自己。</p>
李谷身为主帅居北，左右诸将分列。</p>
最前方在李谷左右手的就是李重进和史彦超，他们两一个侍卫司的首官，一个殿前司的副帅，都是位高权重之人。</p>
接下来就是韩令坤和史从云，韩令坤是因为其地位，史从云则率着控鹤大军。</p>
接下来是司超、邵季、王仲等等各军都指挥使。</p>
太阳才露出一点，小院里初有光亮，刚刚能看得清楚人，李谷环视众人一圈道：“南唐的大军咄咄逼人，咱们也没有怕的道理。</p>
大周的雄兵是一路厮杀出来的，断然不会怕他们。</p>
老夫已经决定与南唐军一决胜负，在正阳附近击败他们，但具体做起来还需要诸位鼎力协助，勠力同心才成。</p>
如此，南唐大军再多不过是土狗瓦砾，顷刻可以破解。</p>
老夫既身为主帅，就有统筹三军，团结将士的责任，不管你们平日私交如何，有无恩怨，老夫都不理会，但在战场上，谁要是因为这些闹出什么坏大局的事，军法绝不轻饶。”</p>
“末将知道！”众将纷纷拱手，便是李重进也没说什么，李谷在军中威望很高，像之前高平太原，各路大军都是靠李谷养活的，攻城器械，甲胄兵器等辎重也是李谷调集筹备的。</p>
“正阳南面地势平坦，但咱们这两三万大军总不能一股脑的往上冲，那样的打法不灵，要分出前后主次来。”李谷接着说。</p>
史从云也明白这道理，数万人的全面决战和他们在秦岭崇山峻岭中打的山地战是完全不一样的。</p>
这种时候就必须有预备队，有轮换的人。</p>
因为这样的大军团决战已经不是杀对面几百人就能决定胜负的时候，数百条人命填进去可能波澜都不起，局部的胜利难以扩大到全局。这时候就必须要有预备队，有后续，轮番上阵。</p>
这点高平战场上已经有类似的情况，只是那时他身在庐山中，根本不明白全局，这次他是下棋的人。</p>
李谷直接道：“史副帅领龙捷精骑在正阳南面，那里有一片桃林，为侧应，视中军情况伺机攻击唐军后方。”</p>
史彦超点点头：“某晓得那地方，不过依我看还不如正面冲杀过去。”</p>
李谷没有答应，史彦超也不多说了。</p>
随后看向史从云和李重进：“虎捷和控鹤都有万人左右，老夫决定让两军中的一军为前锋，另外一军居侧后补援，两位谁打这头阵。”</p>
话音落下，史从云和李重进几乎异口同声道：“某为前锋！”</p>
史从云说完就感受到李重进不善的目光，但事到这步，他是绝不会退的，所以干脆不去看李重进的脸。</p>
李谷看了他们一眼，史从云顿时感觉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不过他依旧绷着不开口。</p>
“哼，你可想好了，前锋关系此战胜负，没本事就别伸手，免得到时候丢人现眼还坏大事。”李重进冷冷开口。</p>
史彦超眉头也紧皱起来，先看了李重进一眼，又回头对他道：“有没有把握，这不是儿戏的事。”</p>
“有！”史从云肯定的说，事到如今，没有也得有了，反正这首功无论如何他都要抢，成败未定至少还有机会，要是不争，等着慢性死亡么？</p>
他可不信李重进是什么好说话的良善之辈，或者说当今天下就少有什么良善之人，大家都是为自己身家忙碌奔波而已。</p>
话到这里，众人都听出其中的火药味，碍于李重进的身份，没人插话。</p>
放倒目光有意无意都集中在李谷身上，因为最终的决定权在他手上。</p>
李谷面无表情，似乎在考量李重进还是史从云。</p>
“头阵是重中之重，事关此战成败.......”李谷缓缓开口，顿时吸引所有人注意力，“若说资历官爵，史厢主不及李大帅；不过史厢主才在秦岭之中大败蜀军没多久，也有功勋和本事.......”</p>
李谷似乎也陷入两难之中，史从云则紧张万分。</p>
不过李谷也不是犹豫的人，很快就拍板道，“那便史厢主率控鹤军打头阵吧，控鹤军年前才和蜀国打过大战，战阵厮杀的本事还未生疏，切莫令老夫失望。”</p>
史从云大喜，点头道：“多谢相公，相公放心，末将定会不辱使命。”</p>
“哼.......”李重进哼了一声，冷声道：“相公可想好了，这场仗干系重大，一个乳臭未的小子，毛都没长齐能托付大事？”</p>
史从云心里大骂，你他娘的才没长毛！老子脱裤子能吓死你。</p>
不过脸面上并没显露颜色，也没跟他回嘴，只是向李谷拱拱手：“请相公放心，某定会竭力破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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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不理会李重进，带人离开了。</p>
“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破敌，别到时候别让人笑掉大牙，打了场小战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p>
邵季皱眉，斗大的拳头捏紧，被史从云一下按住了，“走吧，咱们战场上见分晓。”</p>
才出中军院子，身后众人都一脸怒色。</p>
“老子想打死他，狗.娘养的！”王仲愤愤不平。</p>
邵季和董遵诲都脸色阴沉，反倒是罗彦环脸色没那么难看，毕竟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小声的安抚众人：“李重进是侍卫司大帅，官家亲族，咱们现在惹不起。”</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