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其他的武士们也都微微颤抖起来。
“大师想说,是良真殿下谋杀了老身的两个儿子?毕竟两人在同一天忽然暴毙,本就不寻常。老身调查多时,也是一无所获。”寿桂尼的目光逐渐收敛在太原雪斋脖颈边的刀刃上。
“一切未有定论。但除非良真殿下有未卜先知之能,否则他与两位殿下暴毙之事,必然脱不了干系。”
屋内的其他武士有些躁动,今川氏元却感觉呼吸忽然顺畅了一些。直到现在,他才逐渐理清楚了发生了什么,对险些来临的死亡的后怕也涌上心头。
“那又如何?”没想到,寿桂尼的下一句话却直接将今川氏元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心情打入谷底,“老身已认准良真殿下的才能,只要他还是今川家的血脉,是老身已故丈夫的孩子,他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他能带领今川家走向昌盛,哪怕他为了上位谋杀了老身和老身的两个儿子又何妨?杀伐果断,方才说明他得堪大任。”
疯了吧…为了今川家,她已经疯了。
这是屋内所有人在那一刻对寿桂尼的看法。
只有太原雪斋明白寿桂尼没有疯。相反,这个经历了太多次至亲逝去、生离死别的女人,为了守护今川家的利益,已经冷静、冷酷、冷血到了何种境界。
“御台殿还是误会了,在下所指并非此事。”太原雪斋微微拨动着手里的念珠,轻轻掀开了自己最后的底牌,“御台殿方才对良真殿下的才华赞不绝口,但贫僧却觉得言过其实。如果真的才高八斗,又岂会不明白家族人丁兴旺的重要?今川家经历数次内乱,如今嫡流子嗣已是稀少。古往今来多少家族因为缺乏子嗣而陷入危机?御台殿又岂会不明白?”
“包括良真殿下在内,先主这一代五兄弟还都未留下后嗣。五弟氏丰早已过继给尾张那古野氏,而良真殿下先谋杀长兄和次兄,如今又对四弟动手,这岂不是自绝老主公之后?刀枪无眼,风云难测,万一良真殿下自己再遭遇不幸,今川家岂不是面临绝嗣之危?为了自己上位而透支今川家的人丁,这才华真的不是本末倒置、徒有其表吗?御台殿又放心把家族交到这样目光短浅、急功近利的人手中吗?就算真的要交给他,御台殿不打算留下承芳性命以免今川宗家绝嗣吗?”
一番说辞之下,屋内的武士们已然被说动,纷纷把焦急的目光投向寿桂尼,等待寿桂尼改注意。但寿桂尼的神色却依然是波澜不惊,只是在思考片刻后,缓缓开口道:
“大师说得有理,但这只是因为您没见过良真殿下本人罢了。若是见了他,自然会为他的才华所倾倒,也难免漏考虑些事情。”
“那贫僧之言,可否入耳?”太原雪斋露出微笑。
“雪斋大师的口才,老身又领教了一次。”寿桂尼微微俯身向太原雪斋行了半礼,“听令,留四公子和雪斋大师性命。在良真殿下稳定局势之前,扣押于二之丸地牢内。”
“贫僧并非长于口才,这是善说事实罢了。”太原雪斋目视周围的武士们,他们个个都心悦诚服地放下了刀。
“但有一些事实您没有说,比如您麾下的小原镇实被留在了本丸外,现在已经前去二之丸地牢周围埋伏了吧?您故意此番说辞,就是想诱使老身把承芳押至地牢,好趁机劫狱。”寿桂尼神色如旧,挥了挥手道,“派人佯动,把小原镇实的部署引出城外。将大师和承芳改押至三之丸西城牢房,派专人监守。朝朋,你亲自去。”
“是。”高黎朝朋拱手应道,而太原雪斋的脸色则变得有些无奈。
“把‘龙丸’卸下,转交良真殿下。”寿桂尼又抬手指向了今川氏元,瑞林虎太郎立刻上前一步,从腰间取下了今川氏元的佩刀,同时低声道:“四公子,得罪了。”
不过他取的这一下力道稍微有点大,连带着另一侧腰带上别着的青边折扇也掉了。本来已经要被押出门外的今川氏元见状匆忙回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沉声命令道:“把扇子捡起来还我。”
瑞林虎太郎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照办。寿桂尼看着那把自己十几年前赠与孩子的临别礼物还被好好珍藏着,看着孩子被押出门外的落魄身影,眼神第一次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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