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甚么护,她又不是豺狼虎豹,她是只有缚鸡之力的官媒辛大露,根本打不倒有武功的汉子。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得和和气气缓和这气氛:“这位小哥好,王小娘子好。”
“媒妈妈好。”王小娘子松了口气,她卸下防备,半嗔半笑将男子地双臂按下来,笑着冲辛大露解释:“项郎他还忌惮着那天,你死死抓着不让我下轿。”
辛大露”呵呵”笑着应声,细看才发现,王小娘子那掐得出水的皮肤,粗糙了好多。她凝视着,几丝难过,却绝非同情:“小娘子,你近来可好?”
王小娘子却是欢欢喜喜应了声好,抓住男子的胳膊:“项郎待我甚好。”他身子不高,所以她恰恰好可以将脑袋隔在他的肩头,甜似蜜糖:“我们夫妻齐心……”
“夫妻,你们后来找了媒妁,拜了天地?”辛大露惊讶道,是哪家的媒婆,竟然有胆子替他们做媒?
“都未曾……”她浅浅一笑,摇摇头,突然脸上烧烫,气息几丝紊乱,羞涩得似启未启:“不过,我们已是……”她越说脸颊越绯红,视线微闭,笑意眷眷,无一处不流转,无一处不动人。
她没有说完,但辛大露领会到了其中的意思:他们欢= =好了。
“小娘子,你们不能这样啊!”她又心疼王小娘子,又替她着急,甚至还有点恨她不自重:“切莫这样,会误了终身啊!”
“在下哪里误她了?”本来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项姓男子,忽然出声。他欺身过来,眉眼和唇脚都是低垂的,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你说清楚!”
“小的没有说您误她。”辛大露咧嘴笑着,和颜悦色,善气迎人。做官媒练出来的脾气,有气忍一忍,别人都是天,但求和事:“只是你们这般,既无名无份,又没得糊口的来源,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再躲再藏,终究有一天要见天日……”
“你说甚么鸟话!”这男子不愧是跟陈步元一伙的,说话也是直杵杵的,甚至比陈步元还要冲。他几乎无法压制自己的情绪,低低地吼道:“她跟我就是无名无份?就是见不得天日?”男子的眸子里攒动着愤怒的火,可透过跳动的焰,却隐约看到了后面藏着的慌乱和惊怖。他被辛大露戳到了心里最忌讳的痛。他害怕别人说他们无名无份,抢来的姻缘。他信不过自己,信不过这世间。
辛大露看他怒了,本想再打几个哈哈,实在不行,她就承认是自己说错了话,自责下自己,总比同他闹僵起来的好。
可是那男子却咄咄逼人,偏偏多说了一句话:“难道你就没有同我们一般的亲朋?难道他们就没有一对白头相守?”他的怒叱中带着颤抖,颤抖着自己未来:“你怎知我们不能永结鸾俦 ?”
“是,我就知!我掐掐指头就能算出来!”男子的话本是无心,却触惹到了辛大露。她心底有把剪子,锈烂在里面很多年。突然被扯得动了动,“哗啦”拉出一道肉口子,血淋淋。
“不出数年,你们必定琴瑟不调,鸾凤分飞!”她激动地诅咒道。他们会变得比自己爹娘的结局更糟更惨。
“你再胆敢说一句,我就宰了你!”男子厉声怒吼,却被王小娘子眼疾手快,死死地抓住他的双臂,扯到背后,怕他生出什么事端。
“你凭甚么敢!你抢亲我多少损失,自打你抢亲之后,我就没做成一桩买卖!”辛大露反倒向前迈步,昂起头顶撞他:“你再逼我,我就去告官!”
“你敢!”男子猛地就挣脱了王小娘子的约束,纵身就要过来。
“哼—”辛大露边哼哼边往后退,她再生气,也不会同他硬拼硬。退到数步之外后,她一个转身,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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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大露埋着头一路小跑,没多久就冷不防撞上一个人。只觉得这胸膛比纸还薄,却是锐如刀锋。她一抬头,见是一袭绯衣的刘迷津,不知何时从青石阶那边上来。
他低首看她,面无表情,辛大露觉得全世间都倒抽了口凉气:“辛姑娘,你为何这般匆匆?”
“还不是因为方才吵了架。”辛大露跑得气喘吁吁,脑子还没转过来,没控制住就说了出来:“明明是抢亲贼,还好意思要揍我!”
她猛地下意识捂住嘴巴,自觉失言。
她方才说要告官,那是故意气项小哥,其实别说告官,就是家长里短闲谈,她也根本不会对别人透露半个字。因为供了项小哥,势必牵扯出陈步元。怎么说,她好歹还有笔烂生意在他身上,不希望他深陷囹圄。
不知这刘推官有没有听清楚,她观察着他,可他的神色还是那般变幻不改,捉摸不定。只是喉结上下滑动,似要言语。她觉得没底,好像有一只风筝,从心里慢慢升起,飞到了嗓子眼,却晃悠摇摆,就是不出去。
“辛姑娘,你怎么了?在下…竟完全不知你在讲甚么。”刘迷津轻叹着,发出了一声笑,容颜却没有变化,哪怕一个嘴角的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