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清楚,自己有个什么样的小念头。只是那太不现实,所以她干干脆脆地将它抹杀了:“四公子,要走了。”她先走到门口,然后恭恭敬敬地等他先出去,还不忘嘱咐道:“等会到了相爷家,说话做事千万不要乱来。”
“恩,你放心。”陈步元将木匣往衣服里一塞,就步出了门。老仆早就牵着马匹等在门外了。这匹马通体透黑,被毛短细。它嗅得主人的气息近了,微微摆头,用脑袋捋自己的鬓毛,低嘶一声,满是欢喜。
主人见到它,可是格外的开心。他拍拍马背,向辛大露介绍道:“这是我的马牛。”
“马就是马…甚么马牛!”她不懂他在说什么,脑海飞快地寻思了,难道他要说“木流牛马?”,还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啊。
“它是马。”陈步元神情肃穆,一本正经地同她解释:“它叫牛。”
“怎么这么怪的名字?”她觉得这起名不像他的风格。
“哈哈。”他得意地笑了起来,自豪地说道:“本来想了好多名字,可是都被别人取过了。就干脆叫了它‘牛’。”
“牛—”陈步元大声了唤它的名字,那马竟“嘶”的鸣了几下,回应着他。
辛大露脑袋里蹦出一个词语:牛头不对马嘴。
“我的马儿,绝对不能同别的马重名。”陈步元又拍了拍‘牛’那光洁的背部,语气霸道。
“呵—”辛大露白他一眼,不屑地撅了撅嘴:“那你要是养头牛,是不是要叫它叫马?”
“不叫。”陈步元果断地回答道。他不假思索,好像这些名字他以前都想过一遍了:“我若是养头牛,就叫它羊。”
“噗嗤—”辛大露憋不住,笑了出来。她越笑得欢,陈步元越是严肃,像打量怪人般打量着她。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咳,咳。”辛大露是个有分寸的人。她笑了几声,就招呼着大家要出发了,约好的时辰误不得。陈步元老实地点点头,一个徒手,翻身上马。小队伍就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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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这段时间,又在外扩内修。从踏入这条街到进府,路都不大好走。他们一到相府门口,早已有数名仆从候在那了。有两个急忙牵了陈步元的‘牛’马去,另有一个官家模样的人,引了众人进院。走了许久,弯弯绕绕好似迷宫一般,沿路奇石怪鸟,雕栏画柱。
辛大露小时候曾听人描述:政和、宣和年间,赵官家造的艮岳,是如何如何的极尽奢华。她以前怎么想也想象不出来。最近跑这相府多了,那艮岳的模样,竟是渐渐清晰立体了起来。
终是到了别院,正中一亩小岛,四环碧波。曲径通至岛心亭,八角飞檐,雕画悬铃。亭内一桌四玉,都是白玉垒成。周遭散置着十余种花木,随风摇曳,平添了三分趣味。
这里便是“相娘子”的地方了。
陈家这边,只有陈步元同辛大露二人可以上亭。按着规矩,老仆们是不能看见贾小娘子的真容的,都得退下。可是这却苦了辛大露,那盛布的箱子看着不大,抱起来却是又重又沉。
“我来吧。”陈步元不由分说,将箱子一把从辛大露手上夺了过来。
“四公子,使不得……”辛大露上前就要抢回来。四周都是贾家的婢女,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能让陈四公子动了金躯。
“使得!”陈步元推开她道:“这种体力活,怎么能让女人来做!”他抱着就箱子就上了亭,她佝着背跟在后面,好似个猥猥琐琐的小跟班。一个看着他背影暗自温暖的小跟班。
“且请陈公子稍等,奴婢们这就去请了小娘子来。”一双管事模样的中年侍女且禀且退,只留下六名妙龄婢女,守在亭上。
“知了。”他没好气的答道,说着就将这扁长的箱子摔往玉桌上一甩。“嘣隆”的一响,不仅贾家的婢女们都吓得齐齐往后退了半步,连辛大露也被惊住:四公子,她混世的太岁,摔坏了箱子或是玉桌,哪一样她都要玩完。
“四公子,你轻点。”她三步两步地跑了过去,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还好还好,两样均是完好无损,方是才嘘了一口气。
她回转头,却对上了陈步元那一双眼眸,半是灰暗半是怒火。方才还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