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弓,第三轮,放!”
“兽潮前段已贴近百米距离,火把,滚木准备。”
“医护在城墙下待好,等下随时准备过来救援伤员。”
……
秦远遥遥望见面容坚毅的秦宁,正在城墙上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欣慰地笑了笑。
这些天高度压抑的环境,往往能逼出人的极限。
所以要勉强说这兽潮带来了什么好处,那对于秦家下一代起到很好的锻炼,算得上是一点。
秦宁等人的战斗技巧、临阵指挥能力还有统率能力大幅增强。
而自己的那两个儿子,负责后勤调度的工作,做得同样井井有条。
若要说有什么暂时看不出来的好处。
那就是秦家的下一代在这场兽潮里,共同经历生死,向心力变得更强。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秦远没有测算天命的手段,他现在要做的,不过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兽潮隔绝在郸城外,守护好秦家。
“幺儿,你去把仓房那批火油和酒都拿上城墙来,等会浇下去,用火烧死那些畜生。”秦远喊住不远处的小儿子,大声吩咐道。
哪怕用火同样会烧得城墙坚硬度下降。
但要是城丢了,人没了,墙再硬再完好,也是输了。
城墙上。
嘶吼声如雷震。
秦宁手持着寒雨剑,屏气凝神。
下一秒,出剑。
寒芒划破夜色。
一头鹰隼笔直地从空中坠下,掉在了他的脚边,已然气绝。
他面色如水,没有丝毫波动,继续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大型兽潮比起中小型兽潮更难对付的一点,就是战场上会出现鹰隼袭击,甚至会有翼展接近两米的大雕,来戳守城士卒的眼睛。
而这些来自空中的袭击,若是白天,那还比较容易发现到它们,可以用弓箭来对付。
但现在入夜,城墙上照明严重不足,反制手段所剩无几,最为依仗的,便是秦宁兄妹几人的个人能力。
秦宁在城墙上快速游走,并时不时补上个疏漏,拖回两个伤兵。
但以他一人之力发挥再好,却对于大局于事无补。
兽潮已经冲到城下,开始登城了。
月光微弱,被漫天烟尘遮蔽,但秦宁还是凭借自己上佳的视力,能看到城下的情况。
兽潮顶在城墙最下方的是一排大象,约有十来头,滚木砸在它们背上几乎造成不了伤害而它们用鼻子卷起重量较轻的其他动物,抛上城墙来。
被抛上来的动物主要是狼和豺,哪怕是带甲的士兵,单独对付他们都很麻烦,常常要三对一,才能快速解决战斗。
而接着豺狼之后,登上城墙的则是猿猴,它们是踩着大象背,然后扒拉着城墙攀爬上来的。
但这只是第一波攻势,郸城守军完全能将它们扼杀在城墙之上。
但兽潮无边。
连续五六波攻势下来的话。
城墙下的兽尸便会堆积得越来越高……
到时候虎豹熊罴则能踩着尸体,扑上城墙来,这些凶兽,哪怕放进一只入城,都是灾难。
但这类猛兽,数量多了,秦宁都会应对得吃力,做不到一人围剿全部,主要还得靠军队来遏制它们。
……
亥时。
郸城在这一轮兽潮冲击下坚守了一个时辰了,可从城上眺望而去,没有人能望见它的尽头。
不少士兵刀刃都砍得卷了边,但双手仍然不断挥动,麻木地去向前砍倒那些凶兽,现在支撑他们没有倒下的,是身体的本能,以及精神上绷着的最后一根弦。
秦宁此时体内灵气接近耗尽,心里同样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见着明天的朝阳。
不过他庆幸的是,自己手里拿着父亲留下的寒雨剑,所以哪怕不动用灵气,砍杀野兽都算不上难事。
但是。
秦宁望着脚底堆积如山的尸体,离城墙只差两丈余了。
这等距离,再缩短一些,那虎豹就能直接跳到城墙上来了。
“浇油,放火!”秦宁右手一剑劈开只猿猴,厉声道。
过了片刻。
大桶大桶的火油倾倒下去,接着一束束火把跟着抛投出去,城墙下顿时燃成了一片火海。
但那些猛兽面对火海,仍旧悍不畏死地持续冲锋,硬生生地在火海中蹚出条路来。
秦宁能望见那些凶兽眼中企图撕碎一切的绿光,它们口中的腥气也随风涌上城墙来。
马上就要肉搏了啊。
到时候自己每一剑都得到发挥到极致。
毕竟稍有偏差,他身上可能就得被撕咬掉个零件。
深吸一口气,秦宁打算争分夺秒把之前耗竭的灵气尽可能恢复一些,好在等下厮杀到一半时,不至于无以为继。
不过他刚提上一口气,肩膀就被轻拍一下,扭头看去,发现自己伯父不知何时登上城墙,走到自己边上来了。
“您怎么上来了,现在上面野兽横行,太危险了……”
秦远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面色严肃道:“这次兽潮的规模比前面四次大型兽潮的规模都要大,郸城已经岌岌可危了。
小宁你是我们家除了你爹修行得最强的一人,找机会独自突围出去,为秦家留一线香火吧。”
他这话是经过足够的思虑才说出来的。
虽然这场兽潮开始以来,他一直在城墙下负责物资运送,和救助伤员。
可秦远见微知著。
这次城墙上使用的滚木、箭矢还有火油,都是之前数倍,但伤员反倒还在从城墙上源源不断地送下来。
郸城已经到达极限了,再不走的话,只能留下来一起陪葬了。
秦远不愿意他们秦家就此绝嗣。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秦宁对他摇了摇头。
秦远忍不住道:“小宁你这是何意?”
秦宁沉默片刻,低声道:“伯父,虽然一直以来我都很听从您的建议,也知道您的想法都是为了我们好,但这次恕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您要知道,我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郸城城主,我要是一个人丢下郸城的百姓,丢下秦家,独自一走了之,那我活着和死了不会有区别。
所以这一次,我还是决定留下。趁着城还没破,您带着表哥还有小六走吧。”
听他说完后,秦远久久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