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
驿道。
秦落骑着快马,眉头紧皱着。
他离开大泽已经一旬,日夜兼程地赶了上千里路。
可他发现,从楚州往灵州方向走,沿途越发荒凉。
这并不是正常情况。
两年前他由灵入楚时,越靠近灵州的地界,人口聚居是越密集的。
毕竟楚州多山,不便耕作。
而灵州地势地平,以平原为主,相应的便是田地较多,能养活更多人。
可现在越往灵州越荒凉,就连天灾都很难造成这样的状况。
因为一州之地受灾,相邻的另一州不可能平安无事。
所以说造成这样情况最大的可能性,还是人祸。
无论是兵乱还是征伐,都会有大量平民被劫掠和屠戮,甚至千里无鸡鸣。
“潜修一年,没想到灵州的地界就变天了嘛?”秦落心中暗道。
灵州地大,能养活人口颇多,而被三个大一点的联盟瓜分,分别是:“炎”、“洛”还有“魄阳”。
郸城原本就是属于炎国的管辖范围。
但是这三国国力都相差不大,洛国稍微强上几分。
如果互相征伐的话,这几国还是很克制的,最多是劫掠百里土地或者是千户人口,不至于发展成大肆屠戮的灭国之战。
要是万一有一方发动灭国之战的话。
那秦家在郸城,虽然有一定自保能力,但并不是万无一失的安全。
秦落再度夹紧马腹,呵声道:“驾!”
此时他归心似箭。
前方再行百里,便算是入了灵州地界,离郸城也不过二十日的路程了。
三日后。
秦落到了灵州边陲的这座名为“灵秀”的小城。
四年前他游离于此处,感叹这城不负其名,山水灵秀,养得佳人俏丽。
不过比起美人,他更中意是此处好水酿成的那“三口甘”,口感醇厚细腻,醉人而不伤身。
但他再度来此游历。
这里的景象和他记忆中那座秀丽的小城完全不同了。
那低矮的城墙上,刻上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还有陈年的暗红浸进砖里,连雨水都冲刷不掉。
唯一能把它和死城区别开来的,只有城内那家酒楼还开着,稍微聚集了些人气。
“小二上酒,来壶‘三口甘’,下酒菜是猪耳、牛肉和火腿各一盘。”秦落走进酒楼后,娴熟地吩咐道。
小二凑身上来,微微弯腰道:“这位客官莫不是从楚州来的?很久没了解过鄙地吧。”
秦落闻言微微一愣,应声道:“确实如此,我上次到来还是四年前,有什么问题嘛?”
“四年前了啊。”小二恍然一瞬,“这位客官你有所不知,一年前灵州兽潮爆发,灵秀城外的河水是全红的。
所以我们本地人这十年都不取城外河水酿酒,不食河鱼了,因此那‘三口甘’自然就没有了。”
“这样啊……”秦落缓缓吐出一口气,“既然如此,有什么酒就上什么酒吧,下酒菜还是那几样。”
“得嘞,那就给您上井水酿的‘地泉酒’,也是一等一的好酒。”小二露出恭维的笑,接着将秦落带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坐在窗边,秦落望着街上行人,比起四年前确实稀疏了很多,耳畔传来的那些闲谈杂聊,内容也颇为沉重。
等店小二上了那“地泉酒”后,秦落饮上一口。
烈得有些辣喉咙。
远不是店小二所吹嘘的是一等一的好酒,更比不上“三口甘”了。
但酒楼里几乎所有的食客,桌上都摆着这壶酒,或许这般烈的酒,才能抚慰他们丧亲之痛吧。
作为听力极好的修炼者,秦落在上菜期间就耳听六路,收集来了各类信息,再加以整理,推断出了“灵州兽潮”这事件的前后脉络。
灵州兽潮是一年半前开始的,从灵州腹地那片森林当中,冲出无数猛兽,见人便食。
起初官方不太重视,只下令让地方自主去围剿猛兽,可单打独斗的猎户和没有经验的地方捕快,根本不是成群而行的猛兽对手。
直到这兽潮连续灭绝了好几个村子,威胁到城市,官方才重视起来,会盟一次,组建了三国联军,前去围剿。
军队刚出手时,效果显著,一度把兽潮逼退回山野当中去。
但之后出现了超越普通野兽的妖兽,而妖兽更是在夜间袭营,扰得军队苦不堪言。
精疲力竭的三国联军,在与夹杂着妖兽的兽潮平原会战,被彻底击垮,此后残兵退守城市苟延残喘,荒郊野外则完全成了野兽的天下。
像灵秀城这样的边陲小城,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损失惨重。
更别提灵州平原那些人口密集的大城市了。
秦落闷完这壶酒,随意地夹起桌上的菜,稍微吃了几口,却品尝不出什么味道。
倒不是酒太辛辣,坏了胃口,是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桌饭菜上面了。
深吸一口气,秦落站起身来,去柜台付完饭钱,直接出门翻身上马。
之前他担忧岔了。
现在灵州土地上发生的事并不是兵乱,而是兽潮。
要说这两者哪样对百姓伤害重,只能叹上一句乱世人不如太平犬。
但这兽潮对秦家的威胁更大。
若是兵乱,自己四个儿子有三个踏入修行一途,女儿也有一个拥有灵根,不一定保住家族基业,但肯定能苟全性命。
可面对兽潮……
兽潮比兵乱更难以对付的点在于,凶兽是不会讲道理的,也难以用钱财买通。
无论是勋贵还是平民,在它们眼中都是食物。
而想要在兽潮中生存,得靠手中的刀。
刀利,则生。
反之,则死。
寻常猛兽自然不会给秦家修行者造成威胁,但数量一多,灵力总会耗尽。
况且,还有那传闻中的妖兽。
秦落现在恨不得拥有典籍中记载的那千里传送符,在一息之间就赶回郸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