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事情算是有惊无险,杜雄也没追究,毕竟这算是家丑。
杜胜意被罚面壁思过一个月,半年不得出家门一步,一年之内不准离开京城。
唉,可怜的孩子啊。
有时候,寒寻风想来自己是走运了。也许,是因为自己有个当王爷的结拜大哥吧,不然杜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
又也许是因为童日朗吧,因为他留在哈佛学院了吧。
不管如何,经过这件事,她知道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无论在什么时代,闲事还是少管为妙。
东院的东来阁也热闹了起来,有时是原长夜来串门了,有时候是姬随云来看望儿子,有时候是睿璇来了。
寒寻风都自己无法安生了,整天对着这些人无话可说,又不能不见,她都快要崩溃了。
很快,一月就过去了。
二月,京城依然下雪。
趴在桌子上,她无力的叹气,希望那些人今天都不要出现了。再来,她就要跟他们翻脸了啦。
[姑娘。]殷离敲了敲门才进来。
[你可别告诉我,他们又来了啦。]她将自己的脸贴着桌面有气无力的说。
听她这么说,他不禁觉得好笑,平声道:[不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到那几位爷。]
听准,是到[现在为止],不是今天不会来。
想到那几人,她就郁闷,不是官吗?怎么这么有空啊?
[殷离,我就怎么这么可怜呢?]她嘟起嘴问。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姑娘不可怜。]
翻了翻白眼,[我不可怜,难道那些人可怜么?]她有些没好气。
[姑娘,]他走过去,[你这叫做无病呻吟。]
[老天,]她抬头望着这个面无表情的男子,一脸惊奇的道:[殷离,你居然会说笑了。]
这一刻,他真的想叹气,[姑娘,我说的是事实。]
[不可爱。]她瞪了他一眼。
他有些想笑,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会想笑,真是少有的情况啊。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她猛地坐直了身子。
殷离已经习以为常了,这半月来,她每天都来这么一次,他还能不习惯吗?
[姑娘,在逃跑前,还是先吃点东西吧。]面无表情的将早点放在她面前,他一脸正经的说。
逃跑,她哭笑不得,在自家还得逃跑,还有谁比她惨?
穿上了带着喜气的红色棉袄,披上狐皮大靡拿了书桌上的点心就往外跑。真的被殷离说中了,她得逃跑。
[要是那些人又来了,你就跟他们说,我跟夫子们开会。]她吩咐着。
[是。]他应着,也是这样自己才不需要跟着。
[那我走了啦。]她垫起脚在他脸额亲了一下,[88啦。]嗯,这豆腐的味道啊,很清新呢。
她...他呆了。
这个女子总是这么的放肆大胆,现在还亲了自己。
但是,他喜欢。
还有,88是什么意思?
看她跑远的背影,殷离好笑的摇摇头,看来她真的是受不了那些爷连续半月来的拜访了。
她亲自己,抚着被亲的地方,他柔柔的笑了。
他这副模样被寒寻风看到,一定会电到吧。
寒寻风是逃跑了,跑到对面的迎风楼了。
那几位爷不是殷离兄妹,断不会猜到她躲在这儿。
一个人,一壶酒,人家李白举杯邀明月,她就邀冬雪吧。
晶莹的雪随着刺骨的北风吹来,落在楼上那无人的桌子上,慢慢累积成一层薄薄的雪沙。
她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一根筷子,望着那积雪。
[对酒应当歌,]她一笔一划的在雪沙上写着:[莫理百般愁。]
孤风在海角
至亲在天涯
一步转身至
万年却难到
她知道自己的中文水平不好,自小在国外长大,能看能写能说已经很了不起,这些诗词实在不在行。
丢下手中的筷子,仰头就杯子中的酒喝光,她笑。
笑着,笑着,泪水从她的眼眶滑出。
她仰头望天,任由泪水从脸上滑落,滴在地上。
好想父母,好想弟弟,她抱住了自己,依然倔强的望着天。
姬随云待她如亲生妹妹,却始终无法代替她至亲的父母与同胞的弟弟,无法填满她那空空的胸口。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只觉得自己站在一块浮冰上,周围都没有人,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孤独,她害怕,想求救却没有人可以救自己。
她可以怎么做?
这条路,她到底要怎么走下去?
一直以来,她都只是故作坚强,但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坚强。
谁来告诉她,以后的日子她要怎么过下去?
殷离,在这一刻,她竟想起那个冷漠的男子。
无声的哭泣,不是因为坚强,不是因为自尊,只因为那是世间上最伤心的哭泣。
那个女子,她甚至连肩膀都没有耸动,就只静静站着,任由泪水肆虐着自己的脸。
那张平凡的脸平静却透着孤独,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她一人,北风吹来,竟觉得她随时会跟着风离去。
桌子上,不公整的诗句,透露着她在想念亲人,却永远不能再见。
没有声音的哭泣,却叫人感到深深的悲哀。
抹去椅子上的积雪,将古琴放在桌上,他才坐下。
抬头望向那个仰头看天却静静流泪的女子,他轻轻一叹,双手放在琴弦上,手指勾出轻淡的调子。
琴声,寒寻风微微一惊,是从身后传来。
是谁?
不同于沈墨离的轻快,那琴声带着淡淡的叹息,似乎带着一腔的无奈,又像有志难伸。
有点像那天听过出自白静渊之手的琴声,却也不像,这琴声多了一丝豪气干云。
她没有回头,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饮。
泪,依然从脸上滑下,但至少这一刻里,她不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