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辉月的态度依旧是从容的，儒雅的，语气平缓随和，但他说的话却是犀利尖锐的，沈辉月反问林三千：“那你认为应当如何？”短短八个字，一针见血，让林三千浑身冰冷。

从知道真相后的那一刻起，这几个时辰以来林三千的内心深处便涌上了一种无力感，正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办，自己应该做什么阻止这场浩劫，所以才会这样的不安动摇，甚至是绝望和愤怒。

林三千嗫嚅着问：“可是辉月，无妄城内有数百万的平民百姓，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无济于事甚至幼稚的有些可笑，自顾不暇还同情心泛滥，但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呀，难道我们真的要袖手旁观，眼看着他们沦为修复无妄天轮的祭品吗？”林三千说道这里硬是止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而且......”

沈辉月与林三千相对而坐，接过林三千的话头：“而且我明知道姬亮的计谋，不但没有阻止，反而有意促成此事，只是为了得到完整的无妄天轮，你认为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视人民为草芥，太过丧尽天良，麻木不仁？”

林三千实在不想说这样伤人的话，但沈辉月表现得越是从容淡定，林三千心中蹿起的怒火就烧的更加炽烈，而且林三千无法否认沈辉月的质问，就在刚刚的有一瞬间，自己的内心的确是有过这样的念头。

沈辉月哂笑一声，叹了口气，再次反问林三千：“这是姬亮自己的选择，又是天教的命令，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才可以力挽狂澜？”

林三千不知道沈辉月应该怎么做，如果是自己，大概会选择直接诛杀姬亮，不管事成与否，有的事就是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

沈辉月站起身，背对着林三千站立，看着窗外的庞然矗立的梧桐树，声音清冽的如终年不化的积雪：“三千，无启国是上古遗族，是上个纪元的生命，原本早该被被世间湮灭。自创世初始距今数十万年，早已有无数个上古遗族因为种族淘汰而灭绝。他们还可以存活至今，全仗着无妄天轮篡改天道，但这不过是一种天道漏洞下的苟延残喘。”

林三千沉默的盯着沈辉月的背影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辉月清冽的嗓音再度传来：“但无妄天轮本就残缺不全，如今更是濒临崩坏，一旦失去无妄天轮的庇护，无启国的所有臣民就会在天道的制裁下顷刻间灰飞烟灭，这就是天道，三千任何人都无法逃脱天道的制约，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我和我的族人亦是如此。”

林三千艰难的开口，虽然话到嘴里说的非常阻滞，但语气是异常的沉稳和坚定：“辉月，这不是理由，我不能接受因为知道一个生命即将消亡，所以就选择肆意杀害这个生命。是的就如你所说，无启国的遗民终究会消亡，但那是天道的选择，而不是我的。辉月，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以牺牲几百万人的性命为代价，来达到我的目的，我虽然不是一个秉性善良的人，但我骨子里终归只是一个普通人，人性怎么可以自私残忍至此？”

沈辉月背着林三千开口：“先用膳吧，我知道你现在无心饮食，但未免伤胃多少用点。你一夜未睡用过膳后早些休息，有什么事等你睡醒后，我们再谈。”

自己现在整个人都要炸开了，怎么可能还吃得下东西睡得着，林三千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面对沈辉月，他残暴的活脱脱就像一个冷酷无情的暴君，是隋炀帝是纣王是夏桀，林三千心中涌上了对沈辉月无尽的失望，自己突然就好像不认识沈辉月了，他显得那么陌生。

林三千望着沈辉月离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挫败感，自己满腹悲愤复杂激昂的情绪，在沈辉月如此四两拔千斤的态度下，就如同铁拳打在了棉花上，真的是进退两难。

楼天自暗处走出来，跟随在沈辉月的身后，行至拐角处，楼天望着沈辉月清癯的背影，突然开口问道：“殿下，何不告知小姐真相。”

沈辉月哂笑一声：“时机未到，真相自有其他人会主动告知三千，现在让她知道真相，只能勉强让三千接受真相，孤要的从来不只是让她接受真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