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红衣人一愣,看向自家大人,以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然而楚幻在说了那句“慢着”后,便没了声响,就这么淡淡的站在那,看着红衣人,一言不发。
红衣人是个有眼色的,见自家大人面无表情,不置一词,恍然大悟,直接大踏步上前。
灵力一震,他额头顿时出现了一寸长的横目。
那眼目没有睫毛,血腥通红,红的有些吓人,眼白上布满血丝,瞳孔极大,漆黑幽深,一束黑光从其内发射出来,而眼珠子则不断的在迅速转动,浏览着众修。
每当眼珠子在某一人身上停留一瞬,红衣人便会立马上前,将其从队列里揪出来。
不过数十息时间,他便从队列里提出了二三十个修士,然后一股脑的将他们赶到了秦箫凉的旁边。
随后他恭敬道:“大人,末将不才,凭魇目看出这些人都是躲过排查的可疑修士,其内很有可能存在逃往仙界的魔修。”
楚幻微微点头。
仗着高挑的身量俯瞰众人,眼神无波无澜,不带任何感情,如同神明的审判。
被挑出的这二三十人触及他那好似能看破人心的目光,无一不心神震荡,低下了头,瑟瑟发抖。
除了秦箫凉。
却见秦箫凉环胸抱臂,微低着头,斗笠随之半垂,隐约可见一线轮廓优美的下巴,腰背挺的也不怎么直,与其说姿态闲适,不如说吊儿郎当,站没站相。
但这份不端正的散漫,放在他身上却不显猥琐,或许是因为骨架长得太好,无论做什么形象,都难掩风华灼灼。
露出的皮肤冷白的像是透不过光线,隐隐有几分虚无缥缈的雾感,好看的不太真实。
感受到楚幻的目光在他身上定了很久,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平静了,反倒适得其反,于是也连忙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随着众人一起低下了头。
魇目察觉了他的踪迹,秦箫凉心知自己未必能逃得了,却总不能束手待毙。
他不着痕迹的感知着楚幻的修为,长睫垂落,遮住了眸中一寸杀机。
不是没见过大人物,更不是没惹过大人物,昔年还杀了太多大人物。
就是这楚幻想要杀秦韵,若他拼着魂飞魄散,不知道能不能换了此人的命。
似乎是转瞬之间,又似乎过了很久。
楚幻惜开尊口,淡淡道:“魔宗余孽若是敢逃往未央城,遮掩气息之术自是高绝,又岂是你能查探出来的。”
红衣人闻言却傻站在了原地。
他的魇目可是窥探至宝,灵性极高,哪怕是十二上仙在他面前易容,都难逃其法眼,怎么就查探不出来了?
却见楚幻侧眸看向城门最前方的白甲人,认出了这是仙宫使者,眼神微冷,“未央城既然由我镇守,魔修便不敢跑到我眼皮底下放肆。”
”跟崆灵上仙说一声,这种形式不要也罢。令牌也不必排查了。”
话音未落,他不动声色的瞟了秦箫凉一眼,身形幻化淡却,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红衣人和白甲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抗令,欲言又止,双双无奈叹息一声。
旋即对众人呵斥道:“大人亲自发话,今天就暂且饶过你们,还不赶快谢过大人?”
那二三十个修士大喜过望,纷纷对着黑袍衣摆消失之处深深一拜,然后飘然入城。
红衣人恶狠狠的瞪了秦箫凉一眼,不耐烦的一摆手,让他赶紧滚出他视线。
秦箫凉:“……”
本以为稍微好点的结果是被羁押,最差的结果则是被当场诛杀……
被楚幻这么一搅和,敢情这么大的阵仗,成了一出闹剧。
不由嗤笑,这楚幻还真是狂妄自大,未仔细探查身份,便敢放他们入城,就不怕被魔修钻了空子,在仙门领地为非作歹么?
回望了一眼楚幻方才站立的方向,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寒芒。
纵然体力透支,周身痛楚,却也不甚在意,望向排查完的修士人群,寻找着秦韵的身影。
修为不在了,眼力都差了许多,他竟没看到秦韵所在,于是便朝着排查出口走去。
本以为秦韵会在原地等他,然而秦箫凉在出口仔细搜罗了一圈,也没看见秦韵,半点影子都没有。
不知所踪。
微蹙眉,莫非他进城了?
秦韵方才说今日恰好是未央道院的开学之日,若是不去报道,恐怕会被道院除名。
未央道院号称天下第一学宫,独立于城池管辖,实行自治,即便是权限最高的镇守也不能随意插手道院之事。同时道院戒打斗,戒生杀,倒是个获得庇护的好去处,秦韵很可能会回去。
秦箫凉打听秦韵经历的时候,也顺带着了解到如今修真界的情况,知晓自己在虚空中困了七百年。
七百年算不得短,仙界内部格局倒是与他死前别无二致——除了领土少了将近一半。
然而秦箫凉没和秦韵说的是,他那道易容术法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时辰。
两刻钟之后,不待他赶回道院,必会露出真面目,更何况楚幻对他下的通缉令声势不小,据秦韵描绘,大概小半个未央城的修士都见过他的画像……
万一又被人捉住怎么办?
秦箫凉面色冷沉,颇感头痛,当即折步跟在入城的众修身后,跨入了城门。
*
红衣人静静的站在城门口,目送一众修士入城。
待众人都散尽了,他却还没有走,摸着下巴沉思。
他在反省自我。
因为他觉得自己今日好像不怎么受大人待见。
他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自己方才的言行举止,却又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更无任何不恭敬不妥帖之处。
莫非大人今日心情欠佳?
可似乎也不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