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今日得见陆家京城二十七位总号掌柜,个个都是精明强干,这茶楼的生意自然是......”
“姑娘,错了。”陆挽澜说得正起劲儿,却被身旁胆怯的侍女梨影小声打断。
她状似茫然,抬眸问:“怎么?”
“是二十八位。”梨影笨拙地回复,抬手指着仍保持原样的盐庄总号钱掌柜,“这儿还有一位呢。”
顺势望去,只见此时的钱掌柜虽然仍弓背屈膝,可青筋微露的额角已然渗出大片薄汗,若非他骋疆场多年,身子骨还算硬朗,恐怕此时早就站不住了。只是他身姿虽恭敬,若再往细了看,便能看见梳得一丝不苟的白发下,那张略带威严的面孔,此时已升腾起一丝怨怒之色。
不高兴了?
不高兴就对了。
任谁就这么被晾在一边,心里也会有怨、有怒。
更何况这钱掌柜,又是陆家总号掌柜中威望最高,掌管产业盈利最多的老掌柜。
陆挽澜知道,自己当着众人的面,这般对待钱掌柜,确实不合适。
可,谁让他是那个自己要擒的“王”呢?
而钱掌柜之所以强撑,不过是打量着家主根本没有理由惩处自己,他坦然丢这面子是其次,倒是家主落得个刻薄忠仆的名声,得不偿失。
天福楼陆掌柜看得通透,心中暗暗捏了把汗。
至于其他掌柜,自见到了家主通情达理的一面后,更是不知家主到底是真的忘了,还是在针对钱掌柜。求情的话哽在喉里,不知怎么说才好。
相比之下的陆挽澜,倒显得落落大方,把话直接挑明:“钱掌柜马步扎得不错,不愧是家父身边的得力参将。就是不知经手的盐庄账目,可否经得起推敲?”
“家主?此话何意?”钱掌柜小腿打着颤,艰难地抬头看向陆挽澜。
让他没想到的是,面前的娇容寒凉如冰,此刻也同样盯着自己,凌厉的目光似尖刀般直噼进他眼底。
“钱掌柜别介意。”
陆挽澜云袖一抬,指了指绸缎庄掌柜陆勉,道:
“方才二位掌柜一语虽直指查账关窍,只可惜还是纸上谈兵,我更是听得一头雾水。思来想去,不如请二位掌柜示范示范,届时,我也可照猫画虎。”
这话一落,在场掌柜们不澹定了。
“家主只说要查临水十二城的账,叫咱们过来不过是教授方法,怎么就开始查起账了?”
“这还没到年底,盐庄各地分号的账报得都不全,这这这,这怎么查呀?”
“家主真是荒唐,原本老朽以为是个可塑之才,如今这,哎......”
掌柜们的扼腕叹息之声,又一次在正厅上空响起,却全然没料到更荒唐的一幕还在后面。
随着数十个罗衣侍女捧着杨梅荔枝饮鱼贯而入,两侧偏厅竟忽然传出丝竹管弦之声,陆挽澜清脆的声音适时传来:
“他们查他们的,诸位掌柜没事闲着也是闲着。我二哥为这茶楼还排了新舞,不如就让他们上来舞一段,请各位指点一二。”
话音刚落,便见十几个手执折扇、谪仙般的白衣小生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就这么踩着乐律飘到众人眼前,全然不顾场合肆意舞蹈起来。
而绸缎庄掌柜陆勉和双腿发麻的钱掌柜,也被立时带到偏厅,四尺高的盐庄账本被摞在二位面前。
算盘笔墨一应俱全。
那抱刀而立的女护卫迟铮,更是黑着一张脸,冷哼道:
“二位掌柜,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