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垕,他看到这样的情景:人们于雨后的古窑遗址搜寻钧瓷残片,“得片瓦争相矜重”。
20世纪60年代以来,考古工作者对禹州城内钧台、八卦洞一带古窑遗址进行了发掘,认定这里是“官钧”产地,烧造于宋徽宗年间。
以北宋末叶作为钧瓷繁盛期,衍化出了“钧瓷始于唐,盛于宋”的论述。
业界更是推出了这样的宣传语:“钧瓷是御用珍品,封为‘神钧宝瓷’,每年钦定生产三十六件,其余全部砸碎深埋,禁止民间收藏。”
只是,“宋官钧”的说法,一直面对着质疑。
钧台窑的发掘,在方法、逻辑上有种种不足;
浩如烟海的宋代文献中,找不到有关钧瓷的只言片语;
甚至“钧窑”这个名称,也显然不可能产生于北宋年间。
那个时候,钧州尚未出现,阳翟的别称是“韩城”,直到金代诗文中,方以钧台指代钧州。
换言之,如果钧窑早在宋代就名扬天下,金、元、明三代的学者,何以置若罔闻?
我国古陶瓷历史一直迷雾重重,钧窑更是我国古陶瓷研究领域最为神秘的窑口或窑系。
比如钧窑何时何地创烧?钧窑何时被命名?
进而言之,何谓钧瓷或如何准确定义钧瓷?
烧造各式花盆、出戟尊等传世陈设钧器的钧台窑,或八卦洞窑是民窑还是官窑、是贡窑甚或御窑?
后世所谓的官钧何时始烧、何时停烧?
明代禹州神垕钧瓷,原产地一带到底是断烧还是延续?
这些钧窑史概念与史实纠结,显现出钧窑历史研究的特殊挑战性。
但是,不妨跳出这些纠结,暂且依从能够得到的事实。
可以肯定的是,北宋覆亡前后,在禹州一带,具备当代钧瓷特征的瓷器,已经出现并被广泛仿造。
它与汝窑青瓷有着天然的亲缘关系,以瑰丽的釉色赢得世人另眼相看。
正如明人方以智所说:“均州有五色,即汝窑一类也,窑变则时有之。”
或许,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这种窑变瓷尚未独立命名。
南宋,了慧禅师开示道:“识机宜别休咎,未言先领,未举先知,始得。如适早脚跨方丈门,见瓷香炉相似。一见便知是北青窑变,价值多少,一言定当。”
后世所说的钧瓷,不就是“北青窑变”么?
窑变之器有三,二为天工,一为人巧。
其由天工者,火性幻化,天然而成。
瓷器生产中的奇异窑变,历代有之。
钧州人探索并掌握了窑变规律,恣肆为之,为钧瓷开创出缤纷多彩的新境。
这种新瓷上承宋代陶瓷技艺的巅峰,又在泥与水中揉炼,在风与火中涅槃,呈现出崭新的、强健的生命力。
清代,唐英督办jdz窑务,仿古采今,集天下大成。
他得到的57种釉色,直接来自钧瓷的即有十余种。
玫瑰紫、海棠红、茄花紫、梅子青、骡肝、马肺……
这些来自尘俗的名字,成为不可改易的经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