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下,滚滚浓烟遮蔽了穹顶的星空,沸腾不息的火海在废墟和焦土间发出干瘪而无力的声响。
听上去,就像是奄奄将死的病人临终前的哀嚎。
一只已经完全烧焦的手臂顶开了舱门,带着还在蒸腾的浓烟和强烈到能看见的尸臭,名为伊丽莎白·莱蒙的擦裁决骑士团随从,挣扎着从慈悲之心的残骸中冒出一颗仍然完整的脑袋。
在她身后已经摔成一团橡皮泥的舱室内,早已没有半个活人——撑过了芙莱娅连番攻击侥幸活下来的十几名幸存者当中,他是唯一还能呼吸并且身体依然完整的。
用力推开压在自己腿上的碎尸,神情恍惚的伊丽莎白甚至无暇再去思考那烧焦的肉块究竟是哪一位同伴,本能的求生欲让她竭尽所能的爬了出来,一个不留神从两公尺的舱门口摔在了余烬未消的焦土中。
“噗通!”
脸先着地的伊丽莎白再次感到天旋地转,但很确定自己没有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于是一边庆幸着自己运气实在是好的过分,一边挣扎着爬起身,准备沿着地上菲勒斯离开时的痕迹跟过去。
对于被长官抛弃留下等死这件事,伊丽莎白十分淡定从容,或者说整个裁决骑士团谁也没指望过菲勒斯爵士是个会体贴战友的好人,就像大家都知道他的实力很强,是大团长重要的底牌,重要到必须瞒着真正的菲勒斯副官,也要让他为骑士团效力。
右手臂完全烧焦,胸口,后背,额头,大腿均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和撞击留下的淤青与伤口,从头到脚几乎没有完好无损的皮肤,右腿像是已经骨折了…借着周围的火光,看着金属残片中倒映着脸上烫烂了一大片皮肉,头发冒烟,扶着烧焦手臂的自己,伊丽莎白的内心只有对秩序之环的满满感激。
就在她刚要转身时,突然感觉到右臂有些“小小的”异常。
被烧焦的,已经完全碳化的肌肤下传来奇怪的触感…不,在皮肉已经完全坏死的情况下,光是有“触觉”这件事本身就已经非常奇怪了。
内心仿佛觉察到了什么的伊丽莎白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用完好无损的左手摁住了一块烧焦的皮肉,然后用力扣破。
想象中的毫无知觉和撕心裂肺的痛苦都没有发生,更像是不小心被胶水黏住又用力撕掉的疼痛。
伊丽莎白愣住了。
烧焦的碎块下面,是自己崭新如故,洁白无瑕的皮肤!
惊愕的她猛地抬头,火光映照下的金属残片映照着她震惊的表情,以及脸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的伤口。
不仅仅是脸颊,躯干,四肢…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势都恢复如新,新长出的粉嫩肌肤和周围的完全不相称,看上去就仿佛是一块一块的。
可就连这个过程也没有保持太久,很快二者便彻底融为一体,再看不出半点分别;目瞪口呆的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健康,舒适。
这、这到底……啊!
她想起来了…菲勒斯,他在飞艇坠落的那一刻,曾经说起过的……
“亲爱的伊丽莎白,有我在……”
“…你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
………………………………………………
“怎么,不相信?还是说太过震惊,所以已经做不出任何的表情了?”
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菲勒斯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寒意:“我通常不会和别人说实话,但这次是例外。”
“哦?”
咬着烟斗的安森纹丝未动,淡淡的哼笑了一声:“所以我应该心怀感激,是么?”
“呃…那倒是不用。”菲勒斯脸色微变,嘴角抽了抽:“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你就是那个负责来杀我的?”
“哦不不不,负责杀死您的另有其人,而且已经失手了,这么重要的任务可不会交给我这种小角色。”
菲勒斯摆摆手:“不,我是否则处理其它小麻烦的。”
“什么麻烦?”
“使徒。”
“卢恩?”
“当然,否则还能是谁?”
“就凭你?”
“就凭我,我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确保卢恩会死于非命,永远无法从新世界离开——除了被当成研究对象的尸体,前提是它真的还能剩下点儿什么。”
“……有趣。”
强忍着吐槽的冲动,安森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用大言不惭都不太好形容的家伙,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算合适。
没错,他是个血法师,而且实力不低,这一点从见面时自己就已经觉察到了,但肯定没有达到亵渎法师的层次;别说卢恩,自己稍微认真点赢他应该都很轻松。
而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施法者,自称准备干掉一位使徒?
“那个…能不能稍微透露下您的计划?纯粹只是出于好奇,如果不方便开口的话我可以不问。”
“当然可以!”
菲勒斯看上去很兴奋,表情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分享秘密的同伴:“不仅如此,您还是我完成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
“我?”安森挑了挑眉毛:“……您可能要说得更详细一点儿了。”
“很简单,您是当代卢恩家主的未婚夫,没有谁比您更被使徒卢恩信任了;由您在,哪怕塔莉娅·卢恩再怎么怀疑,也不会多问。”菲勒斯开始侃侃而谈:
“而我则可以趁机接近卢恩,再由您扭曲现实,导致祂无法再隐匿自身的存在被迫‘降临’,我就有机可趁了!”
“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一个很有可行性的计划?偷偷告诉您一句,这些全部都是裁决骑士团的大团长格拉德·曼弗雷德安排的,这场乱七八糟,连个像样的准备布置也没有的红手湾大战也是他的杰作,其目的就是为了迫使卢恩降临,再由我将祂击杀!”
“当然,如果您还愿意助一臂之力的话那就再合适不过了;不过考虑到那个时候您多半已经被干掉了,再这么麻烦您似乎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嗯,量力而行,量力而行。”
菲勒斯依然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夸张的动作和神态仿佛是舞台上的演员,努力想要让坐在最后排的观众也能一清二楚的看到自己的表演,投入和陶醉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