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山。
它位于郑国最靠近南海的绥曲郡,在大郑广有天下十之三分,林林总总十一郡中,它的疆界最是辽阔,人烟也最是稀少。
论富庶,它比不过商贩云集的庆乌,论高位,也不及国君所在的邺都……
绥曲多苦水,疆界虽然是十一郡中最广,地力却也贫弱。
但大郑立国后,它却隐隐超然诸城,大有世时元汇的态势。
界京山、十二巨室中的太州燕家、宣文君乃至于那尊为世间定礼法人伦,行德义教化的儒圣……
这些世家、大宗或活在世上的圣人,都与此土结缘甚深。
界京山在绥曲最西,几乎靠近卫国,而太州又在绥曲最东。
宣文君于绥曲挐舟南海,至于那尊三千年以降的圣人,更疑似绥曲生人。
而在大郑喜王执政时,绥曲又被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长生子——
武道第六境,天下丹道第一人。
此刻,甘山山腰,矮小的黑衣老者健步如飞,奔跑般行在山道上。
他看起来极是老迈,一张脸上沟壑纵横,须白如雪,老者穿着朴素的黑袍,并无半点纹饰,背上是一柄无鞘的锋寒长剑。
足足五六柱香,绕是他也费了不少功夫。
终于,山顶处,朝日处升,万点金光刺破紫雾长河,洒洒贯落人间,一轮浩浩大日在雾中透出隐隐轮廓、
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倚在小亭的柱上,浑然不觉身后有人。
“长生子!”黑衣老者半弯下腰,双手扶住膝盖,狠狠喘了阵气,“你妈!”
岩峰中原本栖落的飞鸟纷纷受惊,半空就乌泱泱乱作一团。
“有朋自远方来,真那啥高兴!”
长生子悚然一惊,慌乱擦擦嘴,含笑迎过去。
“来就来了,还行这么大礼,我心里真是过不去。”
“你妈!”黑衣老者又是骂了一句,“茆星子弄得什么破阵,想看看你的狗脸,还得让人步行上山。”
长生子只是笑嘻嘻,扶起黑衣老者的时候,左手暗自摸向他背上的无鞘长剑。
“滚!”
黑衣老者抬腿往他胯下就是一脚,随及脸色一变,抱住脚跳了起来。
“茆星子这破阵,感觉身上像背了座山。”黑衣老者骂骂咧咧,“你俩恋jiān qíng热,弄得什么玩意。”
“这就没读书了,两男的怎么恋jiān qíng热,改叫意气相投。”
长生子掏掏耳朵,那位隐隐已是天下阵道魁首的老友久居在南海国,似乎很久都没回中原了。
看着仍是跳脚的黑衣老者,他叹了口气,伸手拉住。
“你这修为,吃了我无数丹,怎么还是第五境。”他摇摇头。
“你我当年在学宫求学那会儿,燕家那小娘皮还嫌弃我不长进,现在看,还是你不长进一些。”
“人家儿子都入土了,你还挺记仇。”
黑衣老者嘟囔,“再说了,天下有几个第五境,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这第五境太虚了。”长生子叹气,“杜绍之能一只手打得你叫妈。”
“瞎扯扯!我堂堂大郑地官,他打我作甚?”
老者正是现今大郑地官,原本应在江北的他,不知为何,竟出现在了南辕北辙的绥曲甘山。
“听说孙微把天官传给一个谢家的女人了?”长生子好奇问道。
“没错。”老者点头。
“没有那个‘微’字,那他……”
两人会心对视,皆是捻须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