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嘟嘟的声音循环重复，对面已经挂断了。
司机查到了航班号，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保时捷车门上的凹痕，咽了咽口水。
“萧董，CA8158在青城机场，现在出发吗？”
“不。”萧廷眉间戾气一闪而过，走进客厅：“打电话给汪城，让他联系克里斯教授，问一下奥玛斯大学今年的招生名单。”
“还有，让他联系一号机长，三个小时后飞一趟奥玛斯市。”
“是。”
午后明晃晃的阳光直射在室内，萧廷下意识地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盒香烟，抽出一根咬在嘴里，片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戒烟十年了。
把叼着的香烟拿下来，点燃，就这么夹在指尖。
他神色晦暗不明，坐在沙发上，手肘支着膝盖，用一只手撑起额头。
司机打电话的声音若有若无，越来越飘渺远去，一段记忆却突然萦绕在脑海。
林欢欢的骤然离去，像是一记重锤，把萧廷几个月以来的舒心得意全部打碎，他发现，自己好像突然不认识林欢欢了，一如很久之前的那个晚上。
柳琳回国的聚会的那晚。
明亮整洁的走廊里，林欢欢泪水盈盈地哭喊：“你知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我只不过是你包养的一个女人！”
她哭泣的时候真的很美，是一种动人而窒息的美感，美到，萧廷都没注意她说的那句话。
现在回想起来，林欢欢纯美甜蜜的笑容背后，究竟掩藏了怎样的痛苦，从那时候就现了端倪。
她早已醒来，而自己却毫无察觉，还沉浸在梦里。
像是在印证萧廷的猜测，司机很快走进客厅，站在沙发边躬身道：“萧董，汪秘书说，奥玛斯大学这个秋季的入学名单里没有林小姐的名字。机长已经联系了，还要飞奥玛斯吗？”
她为了和自己了断，连奥玛斯大学的offer都拒了。
萧廷心里五味杂陈，脑子乱得嗡嗡作响，恨不得立刻飞到林欢欢身边，把她逃脱的身影牢牢抓住，锁在楼上卧房里，让她永远都无法离开自己的身边。
过了很久，香烟已经燃尽了，萧廷才哑声开口：“不用了……叫机组人员不用来了。”
“你也出去。”萧廷疲倦地闭上眼，一口没抽的烟头随意丢在瓷砖上，抹出一道灰色的污迹。
司机转身走了，没多久又抱着个箱子回来：“萧董，物业那里新到的快递，我看寄件人是林小姐。”
萧廷猛地抬头，一把夺过箱子，司机赶紧殷勤地递来剪刀，帮忙打开。
箱子里东西很少，大部分都是泡沫纸，把泡沫纸全部扔一边，就里只剩下三样东西。
一套衣服，一根项链，和一个日记本。
萧廷怔住，这套衣服，还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林欢欢说要去海边散步，他怕林欢欢冻感冒了，带她去金鹰百货买的。
视线又转向那条粉钻项链，是前段时间，他送给林欢欢的生日礼物。
这就是萧廷送过的礼物中，林欢欢唯二愿意收下的东西，其他，林欢欢全都拒绝了。
不知为何，直到这一刻，萧廷才突然感觉到心中空荡荡的，仿佛连记忆里的林欢欢，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不再生动鲜活。
林欢欢把东西都还回来，用意太明显了，她不只是要断的一干二净，还要把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清除。
萧廷沉默着拿起日记本，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林欢欢的笔迹，秀气的小楷，勾勒出“欢欢”二字。
日记里都是很普通的流水账，上了什么课，吃了什么零食，哪个老师留的作业有点难，体重增长的烦恼……普通得和大部分女生的生活都一样。
萧廷慢慢地翻阅，字里行间的语气腾跃而起，变成了一个萧廷从没见过的，陌生而平凡的林欢欢。
然后，他翻到了那一页。
【今天去图书馆借书，在电梯里遇到大企业家萧廷了，崇拜了他这么久，没想到有一天能见到真人！
本来还想要一张他的签名，不过因为太紧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真的说出口，可能也会被无视吧……
没想到下午的讲座也是他主讲，一日之内见到偶像两次，真是太幸运啦，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萧廷呼吸瞬间屏住，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又被日记里的话语温柔得抚摸，痒痒的。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林欢欢，他到现在还记得，林欢欢身上干净的皂角气息，和那个羞涩的抬眸一笑。
【萧哥给我解围了，还耐心十足地安慰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动心。
然后我好像说了奇怪的话，萧哥没有回应，大概是拒绝我了吧。
为我那无疾而终的暗恋，默哀三秒。】
是三岛湖庄园的那个下午，瀛洲岛上，萧廷第一次见到林欢欢垂泪的模样。
她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眼泪无助地挂在长睫上，却倔强地不愿落下一滴。
而自己，漠然拒绝了她暗示的告白，只因为不想承担她过于沉重的天真期盼。
【昨天和萧哥吵架了，还去酒吧买醉……我太冲动了。
可是……可是……
连自己都要迷惑不清了，我到底是萧哥的什么人？
爱人？恋人？心动的人？用来打发寂寞的人？
萧哥……他爱我吗？
感觉自己很卑微，不敢表达真实的想法，不敢对萧哥发脾气，不敢奢求萧哥的爱，甚至时不时会被噩梦吓醒……
也许有一天，萧哥会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牵着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因为我只是个陪客而已。】
是玉庭明珠夜总会的那天。
萧廷用指腹轻轻摩擦着，这页纸已经微微发皱了，像是被泪水浸润过，又被时间风干。
【今天才知道，萧哥居然在和别人相亲。】
手颤抖了一下，再翻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