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应泰长叹一声,捧起茶几上热气腾腾的参茶,喝了一口,眉头微皱:
“这辽东除了人参还能入眼,其他皆是平平。刘招孙是员猛将,留着报效吾皇,或许有用,只是忒猖狂了些,年少气盛,杀人如麻,又不知悔改,和熊蛮子走的近,本官和熊蛮子不共戴天,可惜这猛将了。”
袁应泰说罢便沉默不语。
张铨将目光投向对面坐着的黄德民,冷冷道:
“黄参将,你们的人马,什么时候到?”
黄参将连忙站起,拱手对御史行礼。
“张御史,盖州、复州、广宁的战兵明日便到,末将还派人联络了靖东营的祖大寿,山海关的人马也会晚一些来。”
张铨抚掌大笑。
“好!万事俱备,明日召他来南城,赏赐抚恤银时,当众宣读圣旨,用袁经略的尚方宝剑,斩杀此贼!”
黄德民点头称赞,附和道:
“开原军以刘招孙为首脑,杀了刘招孙,再招降几个开原将官,余部便是一盘散沙,想杀就杀,想抓就抓,再给他们定个闹饷罪名,张御史果然好手段!”
张铨听了这话,又哈哈大笑起来,等他笑完,忽然从怀中取出份黄缎面圣旨,徐徐展开给黄德民看。
“刘贼罪名,本官和袁经略已经给他想好了,共有一十五罪,写在这份圣旨上,黄参将听一听,是否还有遗漏?待会儿本官再给刘总兵补充上。”
虽然知道圣旨是假的,黄德民还是连忙做出一副洗耳恭听模样。
张铨对着圣旨念起来。
祖制,大将在外,必命文臣监。尔囚禁监军康应乾,形同谋反,一当斩!
人臣之罪莫大欺君,尔奏报尽欺罔,虚报战功,妄言斩杀阿敏,二当斩!
人臣无将,将则必诛。尔勾结中官魏忠贤,陷害忠良,大逆不道,三当斩!
浑江之战,圣上拨发八千内帑犒赏三军,尔不以给兵,侵盗私用,四当斩!
擅开集市于开原,私通外番,五当斩。
宽甸哗归,不思进取,纵建奴入寇开原,六当斩!
擅斩朝鲜国元帅姜弘立,虐杀朝鲜士卒,七当斩!
强抢朝鲜歌姬,藏匿军中,夜夜笙歌,不知纪极,部下效尤,人不安室,八当斩!
劫掠辽民,残杀缙绅,沈阳白骨如莽,九当斩!
浑江自沉火炮,以资建奴,十当斩!
开原之战,坐视马林、贺世贤战死,不救,十一当斩!
军中怪力乱神,滋养白莲邪教,十二当斩!
越俎代庖,擅权指挥,草菅人命,十三当斩!
浑河之战,大肆屠戮降夷,断绝外番归顺之心,十四当斩!
公然顶撞经略,威胁御史,携战胜之功,逼迫文弱之臣,十五当斩!
袁应泰放下茶杯,对张铨笑道:
“刘招孙竟有十五条当斩之罪,本官来看看。”
张铨将圣旨恭恭敬敬递给袁应泰。
袁应泰又细细看了一遍,沉思片刻,说道:
“再加一条,与罪臣熊廷弼勾结,鲸吞八十万辽饷,十六当斩!”
张铨伸出大拇指,称赞道:
“还是经略大人老成谋国,胆识过人,不惜千金之躯深入虎穴,以奇计制服刘贼,为辽东除此大害,为吾皇分忧,圣上得知,必然龙颜大悦!”
袁应泰挥挥手,淡淡道:
“皇上既让本官经略辽东,便宜行事,本官必不辜负圣恩,若非张御史精忠报国,辽镇等将忠心办事,皇上也差点被此贼蒙蔽!辽东之事,还是要靠辽镇来管才好!以后这辽东贸易和辽饷·····”
袁应泰刚说到最关键之处,忽听到外面传来一片喊叫声。
黄德民不耐烦对家丁道:
“怎的这般不知规矩,经略大人和御史都在,嚷嚷什么!”
不等他说完,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冲进客厅,对黄德民道:
“老爷,不好了!百十个辽民围在门口,嚷着不能放叶赫人进城,他们家人都被叶赫人屠了,非要找老爷伸冤。”
袁应泰呆了片刻,挥手便将茶杯砸在地上,怒道:
“本官何曾说让外番进城,本官只是说不要滥杀外番,眼下建奴退去,沈阳无事,本官找叶赫人作甚?这些刁民管的也太多了,赶紧都赶走!”
张铨也怒道:“区区几个刁民闹事,也来烦经略大人,黄参将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家丁一脸委屈,还要解释,只听外面大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撞开,黑压压的辽民像蚁潮般涌进前院。
“袁经略在哪里?张御史在哪里?我等皆是沈阳良民,今日只找两位老爷伸冤!”
“闲杂人等都给老子闪开!我们是沈阳良民,是来伸冤的,你狗日子听到没有!”
一群披着后金兵铠甲,挥舞重刀大棒的良民,冲进经略府,一连斩杀几名辽镇家丁,开始挨着门查找,向两位老爷诉说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