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白夜挂在冰川上,在不停晃动的视线里,他仍然能清晰捕捉那个小黑点。
在老师死后,他很多次想起他。
听到有人喊自己时会想起他,独自去野外练枪时会想起他,独自找地方扎营休息时会想起他,独自去集市进行补给时会想起他,独自缩在睡袋里吃营养膏时会想起他,独自套上屏蔽衣前往任务地点时会想起他,看到别人牵着孩子时,更会想起他。
第一世的境白夜没有再找其他固定搭档,偶尔有合作,但在完成任务后各奔东西。
他独自背着行李和枪包在人类仅有的活动领域游走,没有固定住所,所住的地方一直是那顶帐篷。
帐篷支架坏了,他修一修,帐篷破了,他补一补,他不想把这个曾经和老师一起生活的家丢掉。
他牵着他的手,抱着他走过这片永恒的夜晚,可他连他的尸体都没找回来。
之前的片段对境白夜是一场漫长的折磨,不仅是因为看到落脚的家一次次被毁,还有明明老师近在咫尺,他却始终无法自己抬手去碰一碰他。
“老师……”
有了第二次选择,却不会有第二个答案。
没有任何犹豫,境白夜看都没有看上方,他松开绳索,整个人掉了下去!
游戏的感觉做得让人如身临其境,他甚至产生了自己真的回到了第一世的错觉。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他熟练地翻滚卸力,刚站稳身体,就张开双臂扑入老师的怀里。
这个怀抱熟悉而温暖,境白夜感到左眼隐隐发烫。
平时端起再重的枪都不曾有一丝一毫颤抖的手,此刻连老师的衣服都抓不住。
“老师……老师!!”
老师,你知道吗?之后我杀掉害死你的机器人了,我把它打得碎成一地,但因为没注意周围环境,我自己也被其他机器人撕得粉身碎骨。但一点都不疼,死时我很高兴,因为我成功帮你报仇了。
老师,我在转世后有爸爸和妈妈了,原来当时画册上的男女不是养育员,是爸爸妈妈,人都会有爸爸妈妈。可他们对我不好,没有抱过我,没有牵过我的手,妈妈上吊自杀,爸爸吸了毒还把烟头烫在我的脖子,比第一次死时还疼。
老师,我死了两次,已经到了第三次人生。中途我认识了很多人,有朋友,有爱我的人,也有欺骗我的人……
所有的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只有最简单的一句。
“老师,我好想你啊……”
————
“咚!”
一通巨大的电流闪过,金发混血男人软倒在游戏舱旁边。
被他刚才突然冲上来的举动吓到的FBI们面面相觑,好几秒后才渐渐围了上来,细碎的议论声响起。
“辛多拉先生,游戏还有电流防御?”
“嗯,的确是有这个设置,为避免游戏被外力因素打断……”
“这电一下不会有事吧?”
“不会伤到性命,但会造成休克……”
“咦,这个男人还没晕过去啊!”
……
安室透倒在地上,他看到自己硬生生从手铐里挣脱出的手微微抽搐着,浑身肌肉因为电击而酸软疼痛。
“安格斯特拉……”他嘴里还在不住地喃喃。
“……解离症是一种很罕见的精神疾病,目前主要采取心理治疗,偶尔进行药物辅助……不过有专家提议,可以采取电疗的方式,目前电疗是治疗其他精神疾病的主要方法之一……”
脑中回想起昨天下午课程里教授的话,安室透的手指颤抖着握紧。
他不是人,只是一段意识,一个卧底拼命否定感情才得到的疾病。
他的死甚至都不配被称为死亡。
可是……
他费力地仰起头,自下往上地看向紧闭的游戏舱。
他是真的想保护他。
用自己的一切。
————
小小的灰色帐篷里挂了一盏马灯。
在暖橘色灯光的映照下,境白夜盘腿坐在睡袋上,嘴里嘬着味道如泡过胆汁的猪油那样的营养膏,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提。
“44号,吃完饭该休息了。”老师在旁边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