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绘月闲话两句,心思又转回笋上。
她喜欢吃笋,潭州最好的笋就是猫儿头,非得清明之后才有,肉白如霜,堕地即碎,晒干之后滋味大减,真不知何时才能再吃上。
冬笋虽然没有猫儿头好,但是在北方能尝到一口鲜味,已经极其难得。
正好带回定州去,让银霄也吃上潭州的口味。
她在真定呆了两天,已经呆不住,急着要回定州去,万允君千留万留,都没能留住她。
万允君没法,把她买的东西装了一太平车,又把万家送的东西装了一太平车。
第二天一早,宋绘月空着手坐上马车,顺顺利利回到定州,走的时候静悄悄的,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大张旗鼓,然而一进定州城门,就在大雪下见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银霄,一个是李俊。
李俊裹的严严实实,身上穿着羊皮裘服,头上扣着顶深檐暖帽,两只手揣在袖子里不敢往外拿,只有鼻涕快要滴下来了,才抽出手,拿着帕子揩一下。
银霄站在他身边,穿着半旧战袍,外面罩着件纸裘,也戴着帽子,撑着把油纸伞,臂弯里搭着一件鹿皮披风,远远就看见了万家的马车。
宋绘月只撩开帘子看了一眼,他便立刻迎了上去,马车停下,他收了伞,丢给李俊,登上马车,先把那件新制的银狐披风给宋绘月系上。
“您回来了。”
李俊跺了跺铁块似的脚,也从车夫身边擦过去,往马车上钻:“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管不住这位仁兄的腿了。”
宋绘月笑着让车夫继续赶路,又起身挪动位置,将那宽敞的地方让给二位冰人。
银霄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她在哪里,就追到哪里,披风略微松开,他立刻躬身向前,两手把披风前襟牢牢拢在一起。
随后他坐直了,一言不发的还是看着宋绘月。
宋绘月伸手,他当即脱下帽子,把脑袋拱到宋绘月面前,宋绘月摸了摸他的头,神色很平静:“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李俊在一旁絮絮叨叨:“天天等,一天只能睡两个时辰,昨天我在军营里拉弓,一个迷糊,把箭射到别人的靶子上去了。”
他打了个哈欠:“你不回来我心里也慌,前些日子我做了个梦,梦见你在京都让乱箭射杀,吓得我赶紧起来给爹烧香,昨天又做了个梦,梦见你让狼给拖走了......”
宋绘月又从他嘴里听到了自己的无数种死法,真是活人都要让他活活咒死,他自己倒是满不忌讳——陈王就在他床底下搁着,他都没想过晦气。
李俊满嘴胡言乱语之时,马车走的又稳又快,很快就到了营房之外,银霄和李俊下了马车,像两头老牛似的把太平车上的东西运了回去。
万家的车夫和护卫办完了事,连夜驾着马车回万家复命,宋绘月进了正堂,屋子里黑灯瞎火,冷的如同冰窖,连一丝人气都没有。
她不在,这吃饭说话的地方没有人进来。
银霄不爱说话,李俊倒是爱说,可是让他在屋子里烤着火,喝着小酒,美滋滋的对着银霄你一句我一句的谈天说地,他宁愿去贺家抱妞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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