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私巢子门前,那两盏红栀子灯早早就挑了出来,门前打扫的干干净净,连积雪都没有,只是因为正下着小雪,地上始终有一层薄薄的雪,化了之后,石板就湿漉漉的。
万家父女二人站在门外,好像是一对父子,一前一后的站着,身旁只带着四个皂色短褐的随从,不见任何兵刃。
万喜来对于交子铺一事志在必得,既然有求于宋绘月,那么别管宋绘月是男还是女,他都能放得下身段去——有求于人,不能高高在上。
四个随从站的沉默而且笔直,一看便知训练有素。
万喜来本是个和万允君不相伯仲的美男子,然而年纪越大,胸怀就越宽广,体型也跟着庞大起来,从前肚子里能撑上一条小船,现在肚子里最少也能撑上那么两三条破船。
从不相伯仲,到不相亻白亻中,他和最喜爱的女儿万允君也变成了两个模样。
万允君男子气概十足的站在万喜来身后,她身量纤细,虽然算不的很高,但是气势很足,倒显得很高的样子。
她提前得了父亲的嘱咐,衣着隆重,神情也很庄严,甚至把身上的脂粉香气都提前洗去了。
到了酉时,一辆马车赶进了巷子,赶车人是田吉光,银霄和李俊骑马跟随在后方,马车停下,两人也翻身下马,走上前来。
银霄走到马车前,扫了一眼门外情形,撩开帘子,扶出了宋绘月。
宋绘月今日也比前一次要穿戴的整齐,脱去了厚重的风帽,系的是孔雀蓝织金披风,重彩之下,越发显出她的浓眉大眼。
万允君走上前来,郑重地将她介绍给自家父亲,又把父亲引荐给宋绘月,宋绘月没想到万允君如此风流俊美,万喜来居然是个憨态可掬的胖大叔。
而万喜来见了宋绘月,也有几分诧异,他只知道定州榷场如今掌权的是位小娘子,他不在意女子掌权,他的女儿能掌家,裴太后能掌权,可见天底下能干的女子不少,只是他没想到宋绘月如此年轻。
他仔细回想自己看过的海捕文书——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留意过年纪,毕竟他想着一个能杀的了当朝执宰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年轻到这个地步。
两人都在互相诧异之际,李俊先寒暄了起来,和万允君称兄道弟,打破了沉默,宋绘月也和万喜来问了好。
四人一路笑谈着涌入了前堂里,围着桌子坐下,银霄照旧是站在宋绘月身后,挂上披风后就要退下。
万喜来却笑眯眯地看着他:“小老弟也坐下一起吃饭吧,看你这老弟人物,很出众。”
他见的人多了,眼睛很贼,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银霄身上有行军留下的痕迹,只是因为银霄在宋绘月面前做小伏低,又穿着短褐巾帽,他一时也猜测不出银霄的真正官阶。
银霄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在宋绘月冲着他摆手之后迅速退出门外。
李俊笑道:“人物再出众,也比不上您二位,来,我敬二位当家一杯,在这里,咱们都不是外人,出了这个门,咱们就不相识了。”
言下之意,若是买卖不成,大家从此往后就当没有见面。
说罢,他“滋”的一口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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