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后后闹了半个月,到六月初十,知府衙门的牢房蹲满了贼,招供的状子也有一百多份,京都人人自危,连小娘子都不敢出门,生怕自己声音过于尖利,让衙役抓去。
今上对此大为不满,又不能责罚窦曲山——他尽心尽力办案,何罪之有。
最后张家十分无奈,只能从草寇中挑了十二个人草草了事,才将这一桩案子了结。
京都城中风云变幻,朝堂之上也如沸水滚了一般,张贵妃迁出平英殿,搬去仪资阁,不过三天就又回了平英殿,甚至和今上说要搬去先皇后所住的柔仪殿,台谏一头险些撞在龙柱上,才让今上收回了成命。
六月十五这天早上,宋绘月换了夏裳,依靠着廊柱站着,拿一根野草将笼子里的画眉鸟戳的满笼子扑腾,然而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宋绘月掌心,两只翅膀成了摆设,上下左右乱拍乱打,羽毛掉了好几根。
宋太太去给宋清辉喂药,看她无所事事地祸害鸟,真是又好笑又好气:“不要总是逗它。”
宋绘月听话地挪动脚步,站到水缸旁边。
谭然从方井里挑水回来,把前面那桶水倒入缸中,又将后面那桶倒在另一个缸子里。
宋绘月疑惑道:“两桶水,难道还有高低贵贱?”
谭然将水桶挂在钩子上,蹲身将扁担挑在肩上,带着两只水桶一起起身:“我打水的时候,听人说大户人家身后这桶水都是不吃的,有灰尘。”
他认为有道理,宋家在他眼里也是大户人家——虽然只住了这么间小院子,还有宋大娘子待字闺中——并不是真的待,她一天到晚和插了翅膀一样到处乱飞,但是还是值得他将两桶水分开。
正好家里有两个水缸,一个用来吃喝,一个用来粗使。
回答过后,他转身就走,走的很急,因为天热了,方井打水的人越来越早,去的晚了,水就脏。
他走的急,险些撞上买菜回来的林姨娘,林姨娘哎哟一声,瞪了谭然一眼,随后提着菜进了厨房。
她先将大骨头炖上,再把买来的一个椒盐羊头肉拆开,羊头不大,拆开了可以尝尝鲜,买的干肉烧饼摞起来装了一个碟子,又将打来的豆腐脑分开放在碗里,这早饭就有干的有稀的了。
装好之后,她再熬上一大锅子粥。
都安排好后,她大声叫银霄,银霄正在对着木头人使劲,木头人经历了毒打,几乎散架。
银霄听到林姨娘的呼唤,便沉默着去搬桌椅,然后把那些稀的干的都搬到桌子上来,他和宋绘月先吃,吃了好出门。
在他们二人吃喝之际,林姨娘颠着两条腿,又开始熬药,元元已经把衣裳洗好,只要拉上绳子就可以晾。
所有人都忙忙碌碌,要忙上一整个早上,忙的喜乐平和,眉眼带笑。
院子里响起林姨娘的歌声:“卷湘帘卷湘帘,长空净,摇小扇,伫立香亭,朱栏外......”
宋绘月迎着晨风吃早饭,一只手捏着干肉烧饼,一只手不停去挠眉毛。
天一热,蚊子简直成了刁民,一眼就能叨住宋绘月,不管她把被子裹的如何严实,都能找到下嘴的地方。
她一边嚼,一边挠,一边问林姨娘:“姨娘怎么不唱有姐儿郎儿的歌,这个文绉绉的,不好听。”
林姨娘笑道:“你阿娘不许我唱。”
“唱嘛,小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