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霖说完之后,屋子里一片沉默。
一共三百四十万两。
半晌后,赵立沉声道:“盐铁掌天下山泽之货,关市、河渠、军器之事,以资邦国之用,然未能资国,只滋了燕王和张家, 我没想到朝廷已经腐败至此。”
说完,他重重叹息一声:“除了盐铁,度支、户都恐怕都在张家掌控之中,张家在朝二十载,晋王想要将他连根拔起,恐怕不易。”
朝廷有半数都姓了张, 另外不姓张的倒张派也常被打压的稀里哗啦,晋王要在这一片乱象中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 让真正心系家国的人跟上他的脚步, 难。
李霖将帽子戴好,站起身,掸了掸衣裳:“我走了。”
赵立没有站起来送他,李霖说的话太重,压得他无法动弹:“不送。”
李霖回头看他一眼:“我要是出了事......”
赵立道:“你母亲我会养老送终。”
李霖笑了一声,大步流星走了出去,一路走进大内去请罪,又在家中等候泽州的消息,两天后,泽州冶场的消息终于传了过来。
巡查使在冶场挖尸体时,挖出大量未曾燃烧的硫磺和硝石,分布在冶场各处,同时挖出来的还有一小段棉线。
冶场爆炸并非是天灾,而是一场针对晋王的人祸。
好在晋王福大命大,并未炸死, 只是和徐县令一起让石头给蹦的晕了过去, 直到现在才醒过来,还是谢长史找到的人。
晋王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无人在意, 总之整个河东路都脱不了干系。
王知州直到坐进了囚车,才明白过来谢川是在等什么。
他就是在等京都的登闻鼓敲响,在等硫磺等物埋好,一场人为的爆炸,害死了冶场里四百多条人命,厉判官畏罪潜逃,他这知州也脱不了干系。
但他还不是十分的慌张,因为自己背后有靠山,等到了京都,也不过是自罚三杯了事。
晋王也不在意京都中的动向,他知道李霖请辞,今上已经准了,这个盐铁副使的位子要让人打破脑袋,就看谁更胜一筹。
此时他坐在馆驿里养伤,伤好的慢,还老是痛,但他一点都感觉不到。
快乐挤满了他的身体, 从眼睛和嘴角溢出来,外面的雪和光也全都如此灿烂, 透过高丽纸糊着的万象格窗洋洋洒洒的落进来, 铺了宋绘月满身。
宋绘月坐在小板凳上编芦苇叶子。
晋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着雪光包裹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很轻灵,轻飘飘的仿佛能让风吹走。
宋绘月脑子迟钝之时的点头,也是点头,她自己没觉得怎么样,晋王却有些后怕,他当时只顾着心花怒放,后面一回想,觉得自己有趁人之危之嫌,怕宋绘月彻底的清醒了会翻脸不认人。
好在宋绘月清醒之后,既没有羞涩,也没有反悔,坦然的好像她在心里已经答应了千百回似的。
她用干芦苇叶子编蚱蜢,编完之后,随手一放,瘸着腿站了起来。
晋王倏地起身,扶着她坐到椅子里,对着她一笑,并且给她端上一杯热茶:“咸的。”
宋绘月笑道:“您今天怎么没去冶场?”
晋王像个傻小子似的又呆又愣,凝神看宋绘月端茶杯的手:“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