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不是吃过寒食散?」
宋绘月的声音轻轻落在晋王耳中,像是火药骤然在他耳边炸响。
晋王猛地停住脚步,一瞬间感到自己一路走来,有多么难看。
外表的光风霁月,掩盖了内里的腐朽黑暗,本应该继续的遮掩下去,却在最在意的人面前露了馅。
他微微地躬身,似乎是想要掩藏自己的丑陋,地上摇摇摆摆,颤颤巍巍的影子出卖了他,他艰难而又晦涩的挤出来一个字:「是。」
宋绘月看着他单薄的影子,心中不由一疼。
迷人又危险的晋王,同时也是可怜又痛苦的李寿明。
多么愚蠢,竟然去服寒食散,又得有多无助,只能借助寒食散。
晋王的声音低而闷,声音虚浮着:「我……我很久没吃了,那个时候,今上对我疑心,你也不在,我一个人……」
宋绘月慢慢往前走,走到晋王前头,灯火把他们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了一起,她低声道:「不是好东西,往后也不要再吃了。」
「是,」晋王直起背,跟上她的脚步,「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我来京都的时候,见您吃冷食,大冷天的还敞怀,穿的衣裳又轻又薄,当时没有细想,昨天在北瓦见到也有人如此,便知道了。」
晋王上前一步,猛地抓住她的手,突兀道:「不要走。」
他看着她的眼睛:「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宋绘月点头:「好,我留下来再陪陪清辉。」
她和晋王见到宋清辉的时候,他已经扎完了针,也喝过了药,正在桌边玩两个黄胖,见到宋绘月来了,立刻丢开黄胖,依偎到宋绘月身边,喊了声姐姐。
等他在姐姐身边坐下,才看了晋王一眼,小声叫了一声王爷哥哥。
宋绘月摸了摸他的脑袋,见他因为长久的不见天日,变得异常苍白,能看到皮肤下面的青色血脉,便低声道:「清辉,等你好了,姐姐带你去打鸟。」
宋清辉望着她:「现在不能去吗?我已经好了。」
宋绘月揽着他:「现在天气不好,鸟也没有,要过了三月,才能出去。」
屋子里的烛火在扎针过后,熄灭了大半,此时看着便有些昏沉,两姐弟的眼睛都像是蒙着一层纱。
宋清辉只好点了点头。
宋绘月陪着他到了中午,晋王因为谢川来了,不得不离开,宋清辉见他走了,忽然道:「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你不喜欢这里吗?」宋绘月轻声问。
「我有点怕王爷哥哥,」宋清辉实话实说,「我还有点想林姨娘。」
宋绘月便低头细声细气的安抚他,宽慰他。
晋王并不知道自己不得人心,很快就折了回来,亲力亲为的守着两姐弟,在竹溪斋里十分的快乐。
谢川带来元少培的账本他都没细看——现在哪里是看账目的时候。
等到天色擦黑,宋清辉在安神药的作用下沉睡,准备着再挨一顿痛扎,晋王便带着宋绘月离开,避开老大夫,去自己的寝殿说话。
寝殿宽阔,不合时宜地放了许多竹筒,堆放在一起。
宋绘月见了竹筒和篾刀,二话不说,就坐在了矮凳上,要重操旧业。
晋王在一旁和她闲闲的说话。
他说张贵妃脸上有了一个针尖大的疤,又说燕王如今大肆的搂钱,简直成了个钱篓子,难道还想着日后做不成皇帝,做个富贵王爷?
他认为今上和燕王的头脑都差不多——从小到大一帆风顺惯了,凡事都有人指点,以至于头脑退化,蠢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