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明白,日本人搜查他的家是为了寻找有用情报,甚至胆大包天的蹲在隔壁就近监听,也是为了从他居家的生活中收集情报,电话打给谁,见了谁,说了什么话等等,千丝万缕之中,必定是有那么一些联系的。就算王言不说,日特也能从中分析出有用的信息。 当然也不是日特多重视王言,纯粹就是日特人手多,他们还有其他许多的渠道获取情报,只是因为可能的收获,所以才分了人手过来布控。 另外也是因为王言光明正大的跟两党做生意,还做了那么多年,真真假假的很难分辨,他们要进一步确认,王言到底是哪一方的人。毕竟接触了那么多年,真要说没点儿联系,没人信,主要还是看联系到什么地步。 翌日,王言正常起床,在院子里打了两套拳活动身体,洗漱一番后,还是穿着警服,披着大衣,开车出门找家饭店吃过一顿铺张的早饭,去到捕房上班。 现在一队的工作,已经由何绍宏接手,他只等着上位做探长,所以他来的时候,手下早都散出去了。他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先倒了杯热水泡茶,而后拨了几下电话的转盘打了出去,说了几句挂断电话,接着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报纸,才从捕房离开,驱车去往北站。 说是北站,其实已经改名上海站,是日本人改的,只是人们叫习惯了,所以照旧称呼北站。日本占领上海以后,关闭了其他的车站,只留下了这一个,所有列车最终到站都是这里。是为了方便管理,方便检查往来的行人、货物。 车站这种人流、货物的周转地,自然是建设仓库的好地方。尤其只有这一个车站,同时码头的货物也由铁路从吴淞口运到这边的情况下,仓库就更是扎堆建设。 王言的仓库也在这里,自然是早些年就圈地自己盖的,占地很大,紧邻苏州河。距离鼎鼎大名的四行仓库,也就五百多米。经过先前的战争得以保存下来,不是因为别的,仅仅只是日本人还不想跟法国人闹矛盾。 法国人从外国弄来的货物在吴淞口卸下船,从那边装车发到北站,这边入库统计,寻找买家,有的在上海就交给了别人,让买主自行过来提货。有的则是借着铁路,沿途各站散出去,这是一个很庞大的销售网络。 当王言开车来到仓库的时候,这里正是一派繁忙景象,到处都是粗布短打的男人在干活。这是因为之前日本人扣留了几批海外来的货物,这次一起放行,积压的厉害,导致一时周转不过来。平时虽然也比较忙,但也还到不了这种程度。 王言开门下车,才点了支烟抽了没几口,就有一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年轻人跑过来:“大哥。” 这人叫石长兴,是王言的衷心手下,昨天晚上就是给他打的电话。在这里配合公司的正经经理做事,主要负责管理那些工人,同时保卫仓库。 “怎么样,药品什么的,日本人都放行了吧?” 石长兴伸手指着一排卡车:“那些就是,昨天就到了,还没来得及卸呢。妈的,小日本忒不是东西,尽给咱们找麻烦。” “知足吧,能弄回来就不错了。你知不知道,为了能让日本人放行,我现在都跟日本人合作了?”没用他追问,王言就主动的解释了一遍,把这两天的事给他说了一遍。“ “大哥,日本人不是好东西,咱们不能真给他们做事吧?” “或许会,或许不会。全看美英法这三国的洋鬼子能不能顶的住,他们能行,那就是应付小鬼子,逗傻子玩。可要是洋鬼子不行,那就得跟小鬼子混了,端人家的饭碗,人家能随时要了咱们的小命,想不办事都不行喽。现在情况不同,你以后说话过过脑子,别到处嚷嚷,说什么日本人不是好东西。 现在整个上海滩你知道有多少特务?又有多少是日本特务?你手下有没有你清楚吗?你自己怎么样不要紧,不论是跟国民党,还是红党,都无所谓,我不管你。但是你不能表现出对日本人的讨厌,明白么?很多时候你代表的是我,你说的话让别人听了,会不会认为是我教你的?你自己想死,我不拦着,可别连累我,知道么?” “我就是随口一说,实在是日本人太坏事了,耽误咱们那么长时间。大哥,你放心,我以后肯定管住嘴,绝对不说跟日本人有关的事。” 瞥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王言问道:“昨天晚上交代你的事抓紧办,要面子,更要安心。” “是,大哥,那我这就去办事儿?” “你问我呐?” 石长兴给了自己一个小嘴巴,摆了摆手,转身就跑,太难伺候。 王言找到经理,打听了一下交易的情况,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他开车去吃了午饭之后,回到捕房喝茶看报休息。 到了将近下午两点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惊醒了午睡的王言,他打着哈欠招呼道:“进来。” 话落,手下的一个华捕带着一个十五六的半大小子走了进来,那华捕说道:“队长,这个小子在外面嚷嚷着说有重要的情况向您汇报,还说事关您的安全,我不敢拦着,只能把他带来见您了。” 王言揉了揉眼睛,精神了一下,拿起杯子想要喝点儿水,结果发现里面的水已经凉了,喝了一口解渴,将杯子推了一下:“给我倒点儿热水。” 那小巡捕应声,颠颠的拿着水杯到一边,拿着暖壶倒水。 “说吧,小子,什么事还能关乎我的安全?话我先说好,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活腻味了存心过来消遣我,那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这是一个穿着不合身破布衣服,整体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子。听见王言的问话,他连连摇头:“现在上海滩谁不知道您马上要升探长了?就是给我八个胆子也不敢消遣您老人家啊,是真有事儿要告诉您。” “说!别磨磨唧唧的。”王言接过热水喝了一口,看着面前的小子。 “今天我在巨籁达路那边过来,路过您家的时候,看到您家旁边那个洋楼有人鬼鬼祟祟的进出。我记得很清楚,以前那房子是没有人住的,听说是房主出国了。如果是房主,也不用跟做贼似的。我想这些人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不是偷东西,就是想要对您不利,赶紧跑过来找您报信了。” 王言蹙起眉头,叼了支烟,由着小巡捕给点上:“你确定没看错?” “确定,我特意看了好几遍门牌号。人也不会看错,他们一共两个人,都穿着黑衣服,一看就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