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是怎么了?”
于丽这热水打了得有十多分钟,拎着暖瓶进屋的时候,就见着西琳又哭又笑的。
西琳见于丽进来,抹了眼泪道:“没事,他让我给他做小呢”。
“啊?”
于丽吓了一跳,随即看着李学武脸上的苦笑,以及西琳嘴角的欣喜,就知道是个玩笑。
“那敢情好了,你可算是得偿所愿,我是不是回来的早了?”
她作势拿起暖瓶道:“要不我再打壶热水去?”
“哎呀~”
西琳被她说的有些娇羞起来,嗔着说道:“我就是闹着玩的”。
“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于丽笑着给她和李学武的茶杯满了热水,嘴里说道:“要是真的,你这就算是一步登天了”。
“他这个天太高了,攀着太累了,算了吧”
西琳整理了自己的情绪,笑着说道:“我还是喜欢葛林的简单,说什么是什么”。
“造孽啊”
李学武玩笑道:“他还是个孩子呢!”
“去你的,我们那过十六就男人了”
西琳强调了一句,好像是在给自己老牛吃嫩草证身。
于丽坐在了李学武的身边,推了他一下,道:“说点好的,这是喜事了”。
“当然,当然是喜事”
李学武确定道:“她能选择葛林我第一个是同意的,好事,喜事”。
他想了想,对西琳说道:“你们的户口还在帕孜勒那里,回头我叫国栋给你们弄套房子,单立户头,到时候结婚也方便”。
“太远了,年底呢”
西琳说道:“我还没问葛林的年龄允许不允许登记,如果不成,还得等一等”。
“等什么,这就是最好的时候”
于丽在一旁出了主意,道:“跟国栋他们一样,先结婚,后领证,又不耽误过日子”。
“再说了,你们要是着急要孩子,跟街道协调一下就过去了”
她看向李学武示意道:“王主任那边不追着这件事,就没有人胡乱搭茬儿”。
“嗯,可以,我看可以”
李学武缓缓点头道:“三舅都有孩子了,彪子媳妇说是也有了,咱们这下一代都可以赶在一处,好事”。
他示意了于丽道:“回头孩子多了,咱们自己办个幼儿园,条件给的足足的,是吧”。
“你可真敢想!”
西琳的脸上也露出了幸福的微笑,道:“真生了那么多,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上班了”。
“这话说的,生孩子当然是要紧的”
李学武认真道:“只要你愿意生,十个八个的,咱们都供养得起”。
“咦~生猪仔啊~”
西琳笑着嗔了他一句,随后说道:“等我回去跟葛林商量的,我们不办事情,大家知道就行了”。
“都成,反正我的心意到了”
李学武示意于丽去拿桌上的文件,是有关吉城工作的。
“明天你到钢城后,先跟彪子对接一下,有个了解”。
从于丽手里接过文件,翻开找到吉城的部分,便就着于丽,同西琳谈起了去年的业务总结,以及今年的工作计划。
于丽和西琳都拿着笔记本在记录,有涉及到需要讨论的,两人也会放下纸笔,与李学武沟通。
主要还是西琳跟李学武汇报和请示,同于丽之间的沟通今天上午就已经完成了。
去年设在俱乐部的办公室还只是辅助李学武来完成业务管理工作。
今年开始,办公室主任于丽,与各分站负责人基本上都见了一面,有了合作的前提。
在工作计划中,是有于丽从李学武这边延续工作计划,照单执行并做出反馈调整的。
于丽在工作中不会有业务主观决断,但会依照李学武给出的意见和计划对各分站进行业务分配和收集反馈。
办公室的职能加强了,各地联系紧密了,李学武的工作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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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西琳去休息后,于丽回来发现李学武还在办公室。
“还不回家?”
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间,这都九点过了,知道李学武不在外过夜的。
李学武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说道:“走,这就走,脑子里有事愣神了”。
“不让你走了!”
于丽嘟着嘴揽住了他的脖子,嗔道:“你就会勾搭我!”
“冤枉死我了~”
李学武好笑地说道:“我真是想事情耽误了,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走可以,但我得允许”
于丽娇嗔着推了他在沙发上,不无抱怨道:“你都多长时间没要……”
多长时间?
李学武不记得了,大概一个小时多一点吧。
主要还是今晚得回家,他不回家韩建昆就回不去,韩建昆回不去秦京茹就回不去。
真要人家小两口分开睡怪不好意思的,他可拉不下这个脸。
今天是周六,有应酬,顺便跟西琳把事情谈完了。
她回来都快一周了,要是再不见,真就得在火车站谈了。
西琳从京城往回走,先到钢城打个站,同钢城回收站的人熟悉一下。
这段时间彪子回来京城,必须得有个稳妥的人把控局面。
相比于吉城,钢城更加重要,如果不是年节,李学武也不会允他回京。
今年轧钢厂要在钢城布局,回收站也在那布局。
其他地方联合贸易就是端口,可钢城以后就是集散地。
五金、电子、家具、木料、食品等等,都会从钢城往整个东北调拨扩散。
其实依照轧钢厂的布置安排,主要贸易管理机构应该放在津门。
但李学武考虑到津门的位置比较特殊,距离主要生产地钢城较远,作为贸易账目管理可以。
真要做业务管理,不似轧钢厂那般手段强力,会有鞭长莫及的危险。
周日这天,李学武并没有去送西琳,而是委托于丽和韩建昆去送的。
他在俱乐部这边忙了一上午,大嫂赵雅芳闲不住,坐月子的时候也没把他的账目落下。
下午赶时间去了趟一监所,见了那边的会计。
年节的时候是于丽代他跟这些老会计拜的年,送的年礼。
这一次见着他,也是纷纷跟他客气道谢。
李学武并没有在意这些,年过完了,人情就算是过去了。
过来一趟要问问对方有没有什么意见和建议,还要问问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
去年的风波李学武都尽量帮这些人维持着,今年也算是打个前站,有个准备。
从财务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还跟大哥聊了聊,让他有时间多回去看看家里,看看孩子。
李学文超级喜欢一监所的,也就媳妇儿生孩子那段时间在家休了一段时间。
连带着过年,算是放了个小长假。
但等年过完了,李顺和李学才回了山上,家里也没啥事了,他又回来上班。
主要还是黄干催的紧,他也喜欢这边的氛围。
你还别说,华清的学生学习劲头足,可这里的“学生”学习意愿也不差。
“你调这边了?”
突然发现刘光福从身边走过,这是刚刚从电子生产厂的走出来的队伍。
见李学武询问,管教点了刘光福出列。
李学武也是经常来这边,跟管教们都熟。
见对方这么做也没拦着,给刘光福招了招手。
“李……李处长”
刘光福刚刚很想装看不见来着,可被李学武点了名,又被管教叫了出来,他只能小跑着到了李学武跟前。
“进电子厂的队伍了?”
李学武上下打量着他,问道:“吃力不吃力?”
“是……是学文大哥帮忙”
刘光福可能是真怕见着李学武,这会儿脸色涨的通红,说话都吭哧瘪肚的。
李学武转头看向大哥,没想到他还有这份闲心和善心。
李学文微微点头,表示这是他的主意,不过还是看着刘光福解释道:“缺人手,正赶上了”。
李学武才不信呢,这电子厂是整个一监所里最舒服的岗位了,只坐着就行,冬暖夏凉的,谁不愿意。
其实刘光福也不信,监所里的改犯人多了,怎么就在李学文见着他以后这边有了缺,还就点了他。
知道是一个院儿的邻居照顾他,心里也感激着,所以李学武问了,他也就说了。
这会他也是不敢看李学武的眼睛,低着头看脚尖,全没有在院里时候的嚣张跳脱。
带队的管教走了,可执行看押的管教还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给你判了多少年?”
李学武打量着规规矩矩的刘光福问了一句。
前段时间黄干和马俊他们聊起来,司院那边虽然很被动,但工作还在尝试着做。
有一部分业务挪到了监所这边,有一部分则是挪到了分局那边。
主要是应对自去年5月份以后进入羁押状态的改犯人员清理工作,司院解释已经下发到了基层,就是为了快速解决问题的。
说来也是好笑,一监所的黄干竟然有一天拥有了判决权,特么上哪说理去。
当然了,他所拥有的权利限制在了小案子上,专案和大案还是由司院来处理。
恰巧,刘光福的案子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全看从哪个角度来调查他。
不过黄干也是人,不可能在监所里分出那么多力量去调查未判决这些人的错误。
只能是审讯,再结合前一段时间的表现,以及来自街道的评价。
这味道和手段熟悉不?
相信很多人都知道这一阶段,很多案子都是这么处理的。
要不说干啥都看命,当初刘光福接二连三地绊在李学武的手里是命,到了这边努力工作,好好表现也是命。
关于他的评价,因为街道往院里去调查,大家碍着四邻关系,再加上他也真没惹出什么大祸,就都没说不好听的。
结合在监所里的日常评价和劳动成绩,就给他判了一年半。
立即释放当然是不可能的,就依着黄干的性格,你觉得他能轻易了放人走?
刘光福能判的这么轻,主要还是街道和劳动的评价好,在审讯中主动交代问题,主动认知错误。
在给李学武介绍自己刑期的时候,刘光福也是很坦然,也对出去后的生活抱有希望。
其实黄干就是愿意看到这样表现的改犯,他就算是再喜欢盈利,也不希望这里的人出去后都是混吃等死再进来的。
“今年下半年出去?”
李学武从兜里掏出香烟递了一根给他,记得这小子是抽烟的。
刘光福看了他手里的烟一眼点点头,又看了看管教,见对方转身不看他,小心翼翼地接了。
李学武没给他点烟,而是将手里剩下的半盒塞进了他的上衣口袋。
“你父亲今年下半年也能恢复工人身份,你母亲的身体也好转了许多,我看着还跟街上买菜来着”
看着刘光福,他介绍道:“你二哥调去了钢城,支援生产建设,你大哥最近回来的勤了,也知道孝顺了”。
“嗯,我知道”
刘光福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脚面子上掉,嗫嚅着说道:“我爸来看我了”。
“这就是好事”
李学武打量着他,道:“你在家不学好,总有教你学好的地方”。
“在这学的好,回家了也能好,你知道?”
“我知道”
刘光福缓缓地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道:“学文大哥跟我说修收音机挣的比上班还多”。
“呵呵,你不白来啊”
李学武笑了笑,看了一眼大哥,拍了怕他的胳膊,道:“真要用一年半的时间把这门手艺掌握了,你能吃一辈子”。
“说起来,因祸得福,对吧”
他这话说的,好像刘光福被送进来跟他没一点关系似的。
不过就依着他的话,刘光福也是认同的,他爸来看他的时候也说了,跟他们一起玩闹的,好几个都没了。
也不知道死在了哪,更惨的是死在了家门口的,或者直接给你抬回家啥也不告诉你的。
他自己也后怕,知道当初自己跟的那些人不是好东西。
说真的,在这里待的大半年,恨也恨了,怨也怨了,想也想明白了。
就算没有学到修电器的手艺,指着缝纫机的技术他也不会饿死。
甭说他这样的找不着工作,就是清清白白的也不在家蹲着呢嘛。
所以李学武说给他道理,他听着都懂,也能理解。
“行了,好好改造吧”
李学武看了他一眼,道:“以后那院里兴许属你有出息呢”。
“谢谢李处长”
刘光福再抹了一把眼泪,捏着手里的烟示意后,小跑着去找了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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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6号,周一。
过了年以后,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暖和。
路边的积雪已经完全化开,虽然雪水在夜里结冰,但兴许也就十几天的事。
这冰白天化,晚上冻,越来越少。
当完全消失的时候,有的小草就要顶芽了。
相比于北方,京城的春天来的更早一些,甚至三月末就能见着果树花团锦簇。
不过二月下旬还是要小心一些,倒春寒的威力可不容小觑,稍稍不注意便要来一场大感冒。
这年月虽然感冒不算大病,但会致命。
没道理可讲吧?
可事实就是如此,尤其是转肺炎、肾炎、胆囊炎的,甚至莫名奇妙人就没了。
上午参加了一个会议,是谷维洁主持召开的人事专题工作会,先前已经协调联系的景玉农也参加了。
两人应该已经谈过,在会议上双方都是快速的沟通和跟进,人事处的一系列问题都得到了解决和处理。
李学武主要是以委办副主任的身份参加,会后又将办公会讨论内容转发其他厂领导阅览。
汇报主要还是跟李怀德汇报,尤其是针对会议上做出的讨论结果,还要给与一定的评估和判断。
李怀德不用参加会议就只听李学武提纲挈领的内容便能了解一切,省时省力。
看着老李现在偷闲躲懒的模样,李学武都特么想找个自己这样得力的人了。
刚从李怀德办公室出来,便见委办副主任敖雨华脚步匆匆地往这边走。
“敖副主任,这是……?”
“有点事儿”
敖雨华看了一眼李学武出来的方向,拉着他往窗边走了走,轻声问道:“刚跟领导汇报工作来着?”
“是,办公会的事”
李学武看了看她,见这一幅紧张的模样便没有往下问。
也不用他问,敖雨华并没有瞒着他的意思:“张国祁死了”。
“谁?老张?”
李学武眉头倏地便皱了起来,这老家伙才多大岁数,四十刚过吧。
敖雨华也知道这事麻烦,小声对李学武询问道:“委办这边怎么处理?”
她目光示意了李怀德的办公室方向,道:“我有些拿不准领导的意思”。
“嗯~”
李学武微微摇头,道:“领导不会有别的意思,但您得意思意思”。
他眨了眨眼睛,提醒道:“这事跟领导说一声就算了,千万别请示,不太好”。
“我说也是这个问题呢”
敖雨华是主管厂务的副主任,这件事就得她来处理。
张国祁已经被开除了,说起来他死不死跟轧钢厂是没有关系的。
但问题就出在了对方虽然被开除了,可有些问题还挂在厂里。
这个时候死了,到时候那些账谁来接?
李学武的提醒很及时,也很有必要,敖雨华真敢去请示,必定会撞的满头包。
李怀德一边忌惮张国祁会吐口乱咬,一边又担心他扛不住,把那些“收藏品”的事抖落出来。
其实张国祁不死,一直干扛着才是最好的状态。
老李甚至愿意养他后半辈子,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
“家属说的很明白,出门穿少了,回来就发烧,上半夜打摆子,下半夜人没了”。
“这可真特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