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了片刻。
男人发丝跌在她的颈窝,就像冷冷的牙齿在啃咬。苏娇虞不敢动弹,只觉得那种仿佛被毒蛇缠住的感觉再次升起。
夫君为什么突然抱她?
季归褚怀抱着苏娇虞,半晌后,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脖颈上的青筋淡下,眸中情绪不再那么可怖。
“衣服都湿了。”松开苏娇虞,他瞧着她,说。
“小娘子,该换身新衣裳了。”季归褚没有解释自己的举动,他打量着苏娇虞,拿了软巾,帮她擦了擦脸上、脖颈的水,又用瘦白的手勾起贴在小娘子脸上的湿湿发丝。
苏娇虞感到古怪。
但她想不出原因。
夫君只是抱了她而已。
寻常夫妻之间,也会这么抱一抱吗?
这是正常的吗?
季归褚指尖捏着她的湿发,捻了捻,湿气氤氲,散出香味,他表情微微变化,抬袖挡在唇畔,低低咳了几下。
“你身上的香。”他忽然摁了苏娇虞的后颈,凑上来闻了下。
季归褚低睫,乌色的眸映着苏娇虞的脸,“没有用我的香,是么?”
男人似乎有些不满。
苏娇虞一惊,其余的想法被吓得消散,她心尖跳动的速度重重加快。
苏娇虞确实带了自己的香料。
并未用过。
只是一直藏在衣中,贴肤挤玉,自然会晕染上香味。
被水浸泡后,香味散开了么?
苏娇虞觉得有点糟糕。
“小娘子,要补偿我了。”季归褚低头,唇印在她的唇瓣。
他抬起她的膝,让她坐在桌上,一只冰凉的手托起她的后颈,这个吻,猝不及防。
苏娇虞摸到了他腕间的佛珠。
她发丝上的水滴如春夜喜雨滴答在地面,留下水渍。
身上的香散开,甜甜软软的。
*
苏娇虞不知道季归褚为什么突然吻她。
但苏娇虞想,她不用太重视。
她跟季归褚现在的身份关系是夫妻呢。
这些事也正常,她就意思意思配合一下。
苏娇虞外表看上去白白嫩嫩天真无辜,像是什么也不懂,但她知道的其实多着呢。
在殷国时,小娘子瞒着死板的嬷嬷,看了许多风月话本,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避火图。
比起季归褚的吻,目前更重要的事情是湿掉的衣服怎么办。
苏娇虞当然要换掉被水打湿变皱的衣服。
本来,见季归褚唤人准备热水,郡守暗暗琢磨这祖宗跟美人是要鸳鸯浴,于是殷勤狗腿地让人送来了衣裙。
水红色的、牙绯色的、鹅黄色的……都是漂亮美丽的裙裳。
苏娇虞:很是心动了。
季归褚一条都没让苏娇虞穿上。
他又扔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给苏娇虞。
“小娘子,换这件。”
苏娇虞穿着不合尺寸的男子宽袍,背着季归褚叹口气,夫君只允许她穿他的衣服怎么办?
临走时,季归褚看到苏娇虞的表情,他问:“想要那些裙子?”
苏娇虞喜欢美玉华服。
但她不敢在季归褚面前暴露。
万一夫君觉得她是奢侈无度的女子就不好了。
小娘子赶紧收回水滴滴的视线,白嫩的脸蛋懂事。
看上去没有一点俗世的欲望。
“我都听夫君的,夫君不让穿,我就不穿。”
“不是不让你穿裙子。”季归褚嗓音微哑,把她抱到黑鬓骏马上,他抓住她腰间松垮绶带,缠紧了些。
但还是没让她穿,不是么?
苏娇虞不信男人的鬼话。
话本里的负心男都会说很多好听的鬼话。
苏娇虞捉摸不透季归褚的意思,她没有深究,没有相信。
她一心只想让季归褚快些带她到苍国都城,早日在天子见证下完婚,顺利完成这桩有交易条件的和亲。
苏娇虞靠在季归褚怀里,神色思虑,季归褚挠了挠她的下巴。
“小娘子,我告诉你为什么。”病美人声音温和。
“出来。”下一刻,他声音极冷。
几个刺客被揪出来了。
苏娇虞:嗯?!
怎么一抓就出来了!?
等一下,哪来的刺客?
“把那些裙子给他们穿。”季归褚说。
苏娇虞:……?
虽然夫君你看起来很嫌弃郡守送来的裙子。
但让这些刺客男人穿裙子?
这难道是新的折磨手段吗?
苏娇虞内心满是吐槽。
她的脸蛋在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后露出恐慌。
当刺客被季归褚的士兵强行按住套上裙子后,他们开始满地打滚,脸上起了又红又青的水肿,肿囊破开,流出腥臭血水。
没过多久,他们就死了。
“裙子内侧涂了尸鸩花汁”
“是一种毒药。”
“记住,以后只能穿我给你的衣服。”季归褚贴在她耳边,轻柔说。
——
周郡守被季归褚杀了。
快到苍国都城时,苏娇虞才从青衣谋士羊承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
被贤惠夫君照顾的很好的苏娇虞表情木了一下。
什么时候杀的?
苏娇虞无法想象这个看上去有点脆弱的病美人杀人的模样。
而且,季归褚这么爱干净,应当也讨厌血吧。
毕竟,他一点也不想让她染上灰尘,总是把她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洁癖至极。
*
季归褚的军队乌泱泱飞驰而来,卷起尘沙,高阳落满地,盔甲粼粼。
“季归褚回来了!”苍都京城内人们奔走相告。
城内窗门紧闭,摇晃的窗槛晃出了恐惧情绪。
“咦咦咦咦?”站在空荡荡街道上,小手抓着糖葫芦的稚童对这场景感到奇怪。
一对夫妇赶紧抱起啃糖葫芦的小孩,他们说:“修罗回来了。”
“修罗带兵归城,满身血煞!此时他是恶鬼!动不动就杀人!快躲起来!”
季归褚骑马进城,他于首位,身后跟着铁骑,苏娇虞就在他怀中。
苏娇虞发现苍国都城的街道很是清冷。
比殷国都城还要凄清……苏娇虞暗暗嘀咕。
殷国是小国,人不多,而苍国,乃大国,万国来朝,如此凄清,实属不正常。
苏娇虞思考着,忽然想,难道是因为季归褚回来,所以苍都街道才变得这么清冷吗?
似乎只有这个原因了。
她小小抬眼,看抱着她的季归褚。
苏娇虞感到不解。
她本以为苍国百姓们会来迎接季归褚。
季归褚不是奉旨带兵打仗么?季归褚为苍国争夺城池,守家卫国,苍国人为何这么害怕他?
好奇怪。
夫君明明看上去只是病美人。
“......”
苍国宫阙映目,殿筑如山巍峨,浩大雄伟。
“四皇子殿下。”太监等在宫门。
苏娇虞看了看,发现太监的手在抖,手里拂尘的毛被抖的飞来飞去,在阳光下几近虚幻。
她下意识看季归褚,季归褚注意到她的视线,低头对她柔柔微笑。
苏娇虞更是感到不解。
心里的疑惑若化成清水,那便是巨大湖泊。
怎么回事?难道夫君会吃人吗?怎么都这么怕他?
“殿下,天子为您备了接风宴。”太监嗓音抖抖抖,尖锐的嗓音绕个九曲回转。
天子。
苍国皇帝自立为天子,已有十载。
除了苍国皇帝外,昭国皇帝亦自称天命所归,为天子。苏娇虞曾随父王远远拜见过昭国的天子,九五之尊的威严,苏娇虞当时尚小,第一次见到那等跪拜场景,大为震惊,于是始终铭记。
现在,即将见到苍国皇帝。
要面见天子了么……
苏娇虞有些坐立难安。
季归褚拍了拍她的脊背,抱她下马。
一路上,宫女太监见到季归褚,都噗通噗通跪了,那场景,那声音,就像一个个排队跳进沸水青鼎煮锅的玉面水饺。
“别担心,天子不会为难你的。”季归褚扶了扶苏娇虞的发簪,温和道。
苏娇虞心情古怪。
她忽然不怕天子了。
这苍国皇宫里,似乎最值得害怕的人是她的夫君,季归褚。
*
宫宴,侍女如锦鲤游鱼,端起高盘,走动摆菜,丝竹编磬奏响典雅之乐。
众人坐在席位,除了天子和季归褚外,其他人都到了。
每个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
季归褚的接风宴……对他们来讲,不像是喜宴,像是悲宴。
“四弟不愧是四弟,居然活着回来了。”太子语气莫测地说了一句。
随后,又不满地说:“父皇为何又煞费苦心,给四弟办接风宴……”
他坐在皇后青氏身旁,这位苍国太子名季元忠,嫡出长子,模样秀脸大耳,穿太子制裳服。
皇后青氏表情也不大好,“四皇子归都,太后想念的紧,一直念叨,天子孝顺,是故大办接风宴......太后她老人家称必须要给四皇子洗洗血煞。”
洗洗血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