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这个情况后,吴佩孚突然想了起来,这趟火车他跟王怀庆、乔林坐过不止一次,扭头看看窗外熟悉的景象,吴佩孚暗自庆幸,幸亏每次坐火车是,他自己很少与王怀庆、乔林聊天,一般都是在观察窗外的景色、地形、建筑,王怀庆还打趣吴佩孚、说他把任务当成自己家的事儿了。
吴佩孚摸了摸兜里那两张10卢布面额的钞票,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呀,他开始紧张的回忆着,火车前进方向上的每个小站、每个路段的路况……
火车又过了两站后,要在一个名叫新台子的小站加煤、加水,火车停驻的时间比较长,站台上卖各种瓜果、食物的小推车和担子很多,吴佩孚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示意自己想下车去转转,两名俄国兵也坐的百无聊赖,于是跟他一起下车了。
早上的黑面包、每个死囚都只有一片,就着白开水吃的,此刻吴佩孚确实有点儿饿了,一股诱人的香味传来,吴佩孚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起来了,他走到架在两轮车上的烤炉旁,把考好的烤白薯包圆了,吴佩孚挑了两个大的给两名俄国兵,他们闻着这扑鼻的香甜味、忍不住接过去吃了起来。
吴佩孚把几个小的塞进棉大衣的兜里,自己也捧起一只烤白薯吃了起来,三人边吃边走,吴佩孚吃完手里的烤白薯后,走到一个烟摊前,掏出10卢布买烟,小贩见他身后还有两名扛枪的“俄国卫兵”,既没敢要高价、更没敢把放在外面的假烟给他,而是从匣子里拿出一条真烟交给了吴佩孚。
吴佩孚故意不看两名俄军士兵,直接回列车上去了,两名吃了烤白薯的俄国士兵眼巴巴看着他手里的烟,想着吴佩孚会与他们来个“烟酒不分家”,不说给两人塞两盒了,最起码拆开一包、让两人也沾沾光呀。
可回到座位上的吴佩孚,只是把那条烟放在小桌子上、并没有要拆开的意思,两人刚吃过吴佩孚的烤白薯,也不好意思开口,两人不断地用眼神示意吴佩孚、他则假装不明白,三人就这么默默地坐着,直到火车再次启动。
吴佩孚记得很清楚,火车开出新台子火车站四五里地后,就开始进入一个爬坡路段,火车速度会降到时速40公里左右,火车开始爬坡了,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吴佩孚,双眼紧紧盯着窗外,他在默默计算距离,前方还有一个大转弯,火车到了那里、速度还会进一步降低,那是跳火车的最佳时机。
吴佩孚之所以不肯打开香烟,就是要给俄国兵留着念想,又不让他们怀疑自己故意收买他们,快到转弯处了,吴佩孚起身、示意要去上厕所,两名俄国兵果然都不想跟吴佩孚过去,反正火车在运行中他又逃不走。
吴佩孚不紧不慢的向厕所走去,来到厕所门口侧身一看,座位处升腾起两股青烟,两名俄军士兵果然没忍住,帮吴佩孚把烟拆开、已经开始吞云吐雾了。
吴佩孚见两人都没有看向自己,他迅疾的向门口走去,有两个挑着担子的老乡蹲在地上,吴佩孚不慌不忙的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请他们让一让,老乡把堵在车门口的筐子挪开了。
吴佩孚过去一把拉开了车门,一股凛冽的寒风兜头卷进了车厢,尽管此时车速已经很慢了,跳车还是有一定危险的,吴佩孚选择的是弯道外弧一侧、这样没有卷进车底之虞,他不敢再犹豫了,踏在脚踏板上、把棉大衣紧紧裹在身上,瞅准一片平地、纵身一跃,落地后吴佩孚就着惯性之势、一连滚了好几个翻身……
吴佩孚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大衣兜里的烤白薯被挤瘪、大部分掉了以外,他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损,吴佩孚在心中暗叫侥幸,自己总算从鬼门关安然返回来了……
吴佩孚看着列车渐渐远去,兴奋之余,他又开始考虑自己现在的处境了,两名俄国兵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跳车逃跑了,虽然他们不至于跳车来追,可到了前面的将军台火车站,他们一定会下车打电话通知奉天俄军情报处,那时,俄军必然通知各处缉拿自己,这回他们可是有自己照片的。
危险还远未过去,吴佩孚学的测绘知识再次给他帮了大忙,大路肯定是不能走的,要想逃出俄军的追捕,最便捷的逃生通道、就是一路向西……
因为对这里的道路不清楚,手上也没有地图,吴佩孚只能认准正西方向,在无人的山区狂奔,翻山越岭、披荆斩棘、爬坡过沟……求生的欲望支撑着吴佩孚几乎是毫不停歇的奔走着。
大衣兜里挤烂得烤白薯泥、成了吴佩孚唯一的口粮,他不舍得一次吃完,谁知道还要在这荒山野岭里走几天呢?
屋漏偏逢连阴雨,吴佩孚正在忙于赶路的时候,突然与一头野狼不期而遇了,幸亏吴佩孚反应机敏,他及时将当做拐杖的木棍提了起来,就这么盯着孤狼、与其对峙。
孤身野狼显然也是饿急了,它不愿轻易放弃这到嘴的“肥肉”,可吴佩孚并没有惊慌失措的逃走,反而是提起木棒与其对峙,饿狼也没有一击即杀的把握,一人、一狼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愿先主动发起进攻……
吴佩孚觉得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狼、可是群居动物,万一它的同伴赶来,后果不堪设想,吴佩孚举着木棍、盯着饿狼,开始向一侧绕去,饿狼虽然身体没动,可它的头一直正对吴佩孚。
看到饿狼身体侧面的吴佩孚,多少安心了一些,这头狼身上有伤,干涸的狼血说明,饿狼曾经在不久之前有过一次恶斗,吴佩孚心里有数了,这头野狼极可能是争夺狼王失败的公狼,看它干瘪的肚子、说明这头狼已经几天没有进食了。
吴佩孚停止了继续转动,手执木棍继续与饿狼对峙……
“嗷呜……”
野狼猛然嚎叫了一声,这是它用来威慑的手段,可吴佩孚不为所动,依旧死死盯着它的一举一动,野狼见吴佩孚毫无惧色的反视自己,野狼动摇了,它就是因为年老力衰、才被另一条年轻的野狼打败,失去了自己的领地和母狼群的,它早就失去了往日的雄风和自信。
野狼对眼前这个大块头失去了全部耐心、信心,它灰溜溜的逃走了。
吴佩孚丝毫不敢大意的继续赶路,他必须在天黑前感到有人居住的区域,夜晚的山区,是各种凶猛野兽的天下,即便是刚才那头孤狼,都随时可能跳出来袭击自己。
刚才与狼的对峙,虽然此刻仍让吴佩孚心有余悸,但他再次深刻领会了一个道理,两军狭路相逢,不仅是勇者胜,还要比耐心,寻找、诱使对方露出破绽、弱点,就算最强大的军队,也会有自己最薄弱的环节。
因为是边赶路、边思考问题,吴佩孚几乎是不知道累的连续行走,走出来有几十里地后、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吴佩孚远远看到山下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岸边有一个规模不小的村镇,虽然此时还身处日俄交战区,但吴佩孚还是不由得长吁一口气,距离逃出生天、仅剩一步之遥了。
吴佩孚并没有贸然进入村镇里,他向一个外出归来的老乡打探,得知眼前这条河、正是辽河,过河以后就是清军的地盘了,可吴佩孚并不想在此处过河,当初自己不就是在清军防区被俄军抓走的么?
吴佩孚找的这位老乡很健谈,对周边也很了解,显然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吴佩孚从他的嘴里了解到,眼前这个村镇唤作三面河,是辽河上的一个重要水运中转码头,从这里顺流而下、大约六十里地,便是吴佩孚曾经要去的新民屯!
吴佩孚按捺住内心的狂喜,继续跟老乡打听消息,得知三面河镇每天都有北上、南下的帆船开航,镇子里还有好几家客栈,专门用来招待各路商人的。
由于吴佩孚穿的是俄军没挂领章的棉军大衣,这种衣服俄军军需处倒卖出来不少,穿这种大衣的可没穷人,老乡还隐晦的暗示吴佩孚,镇里晚上还有好玩的地方,他可以给吴佩孚带路,吴佩孚这才明白老乡为什么对他有问必答了,合着也是有目的的。
吴佩孚当然不能拂了老乡的“好意”,只得说自己昨天遇到了“胡子”,包袱都被他们抢走了,搜身的时候还把他的烤白薯都拍烂了,说着,吴佩孚让老乡看了看他大衣口袋处的“薯泥”,老乡相信了吴佩孚的话,又简单扯了几句就走了。
吴佩孚可不敢到镇里的客栈打尖、住宿,他一路问着来到了码头上,他找船老大们聊天,居然找到一条明天一早就要前往巨流河的货船,船上装的是豆粕,吴佩孚提出搭个便船,船老大还同意他今晚借住在船上,买烤白薯剩下的卢布又派上了用场。
第二天还不到中午,顺流而下的货船就到了巨流河,吴佩孚在此下船,巨流河旁边就是京奉铁路线,吴佩孚在这里再次登上火车,下一站就是新民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