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冲沐英勉强一笑:“莫哭,朕还在呢。”谷棊
“臣不哭,臣不哭。”沐英说着不哭,却是不停的啪嗒掉泪。
乾清宫的暖阁里,一片戚戚。
这个时候,更加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光线一暗,朱元璋的身躯走了进来。
“标儿~”这个曾经无比强大的男人,在进入暖阁的这一刻,脆弱无助的和寻常孤寡老人一般无二,他直冲冲的走到床榻边,而后哆嗦着坐下,摸向朱标的手此刻剧烈颤抖。
“父皇!”
朱允炆此刻也跪到陈云甫两人身边,顿首大哭。
“父皇来了。”
朱标脸上顿时露出三分轻松,他的心,顿时踏实了不少。
“父皇来了,儿臣这心里就踏实了不少,就算儿臣不在,有父皇您看着,允炆也是能够成才的。”
朱元璋开口打住:“不要胡说,标儿你不会有事的。”
“御医已经说了,儿臣,估计也就是这几日的光景。”
朱标释然一笑:“生老病死乃世间常事,勿伤心神,这话是父皇说的,人哪有真能万万岁的。
父皇,您看儿臣走后,是让允炆嗣承大宝,还是您先看着,您来拿主意吧。”
“让允炆登基,咱亲自扶着允炆登基。”
朱元璋颤抖着,他死死握住朱标的手,坚信只要自己不撒手,他的儿子,就不会离开他。
“那允炆,你来。”
朱允炆膝行向前,不住的拿头砸在床沿边低嚎:“父皇,父皇!”
“你要听皇祖父的话,知道吗?”朱标伸手护住床沿,不使朱允炆伤着,而后交代道:“还有,遇事不决的时候,你要多听听云甫的意见。”
“是,儿臣都听父皇的。”
朱标这才看向陈云甫。
“云甫。”
“二哥!”
当着朱元璋的面,当着朱允炆的面,陈云甫喊出了二哥这个称谓。
在这一刻,陈云甫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而这一声二哥,也让朱标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以后,可蹭不到二哥的饭了。”
“蹭了十三年,十三年啊,弹指一挥间,时间过的可真快。”
“你要替朕,替朕看牢我大明的河山,朕相信你。”
朱标先是拍了拍陈云甫的手,而后从枕头下面取出一道丝帛。
“这算是,朕的遗诏吧,正好父皇也在这,吉祥,你宣读一下。”
吉祥接过,颤巍巍展开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成国公、上柱国、太子太师、奉天殿大学士陈云甫忠君体国、治政有方,有辅国安邦、开民治化之功,非三公不可嘉表其功。
升授陈云甫太师兼太子太师,加禄三千石,望太师领肃朝纲,辅佐新君,内善德化,外抚邦夷,钦此。”
太师兼太子太师,这是活着的,太师!
朱元璋的眼神中都露出了惊愕。
他望向了陈云甫,想看到后者露出惊喜的神情,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唯一能看到的,只有滔滔不绝的泪水。
“二哥,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回到十几年前的天界寺,我宁愿,这一生从来没有认识过您。”
陈云甫就在朱元璋的身边,说着令后者潸然泪下的话。
“如果我不曾认识您,这生离死别的痛苦,我就不会品味到。”
“我最后悔的,就是还俗入仕。”
朱标尽力一笑,反手握住陈云甫:“咱信,咱一直都信你与咱的兄弟之情,就像当年,咱和你同谋逼宫一般。
咱这个皇位是你替咱争取来的,只是天不假命,咱成了短命的皇帝。”
“去吧,你和沐英先回去吧,咱和父皇还有允炆再说些家常。”
陈云甫擦去泪水,膝退三步,重重一头砸在地上,踉跄着转身离开。
沐英亦是失魂落魄,堪堪走出乾清宫,便一口鲜血从鼻子、嘴巴中呛了出来。
乾清宫外,沐英扭首,痴傻般的望着。
他身后,是同样茫然无神的陈云甫。
天上晴空万里,可金碧辉煌的大明宫群,却在一片暗无天日的阴霾下。
这是大明朝开国以来,最至暗的时刻。
大明的永乐皇帝,已至弥留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