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个看着都是虎头虎脑的憨娃子,就没有一个是玉石琢出来的那种金童玉女。
陆森和折继祖等人聊天的时候,大厨们把菜给端上来了。
各种荤素搭配,各种水果和菜肴摆盘。
还有很多用果肉雕出来的特殊情景菜肴,什么断桥相会,银河落九天,西子捧心等等!
人和景都雕得好极了,漂亮到不忍心吃掉的地步。
陆森看着这些摆盘,再回想了一下那几位有着陕北老农气质的大厨,感觉自己的三观有破碎的迹象。
“大人大人!”一个梳着牛角冲天辫的男娃,扯着折继祖的衣摆:“是果子,那是果子吧?”
“对咧。”折继祖笑道:“是陆森舅舅给你们吃的,要记得他的好啊。”
这小男娃和旁边一大群孩子都听到了,个个含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一盘盘被端上去的菜肴。
“如果人够了的话,就开始吧。”陆森感觉到了这些孩童的着急。
折继闵当下挥了挥手,说道:“女人和小孩全到二楼三楼去,对了,尊道留下来。”
当下妇孺和孩童们,便欢快地上楼去了。
倒是有个看着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留了下来。
一楼正厅只留下张大圆桌,折家男人,杨文广,还有陆森则单独坐在这里。
吃食时只有男人才有资格坐正厅,女人和小孩都是偏厅。
这是此时的规矩。
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还有折家那里拿出来的酒水。
折继闵拍拍那个少年的肩膀,说道:“尊道,给你舅舅倒杯酒水,然后再敬他一杯。”
这少年照做了,拿着碗和陆森碰杯的时候,他将自己的酒碗放得很低很低,然后一饮而尽。
陆森不太喜欢喝酒,但这种时候,不喝酒也不太近人情。
他便也一饮而尽。
杨文广在旁边看到这一幕,表情似乎有微微的惊讶。
折继闵再让少年郎给陆森和自己各满上一碗黄酒,然后他举起酒来,说道:“妹夫,尊道是我家长子,真名折克行。此次西夏攻略我本就已经打算让他随军了的,但既然你来了,我想把他安排到你的身边,顺便护你周全,别看尊道年纪还小,但习武颇有天份,一身武艺已快及得上仲容了。”
杨文广哈哈笑了两声,有些尴尬。
名为尊道的少年郎憨笑着,颇是不好意思的模样。
陆森有些惊讶:“尊道应该也就十六岁左右出头吧,武艺却已经能与仲容并肩?这可是习武奇材啊。”
折家人,还有杨文广的表情越发奇怪,似乎在憋着笑。
而这少年郎却说道:“舅舅,我方十二岁。”
陆森愣住了,他不是惊讶于少年郎的习武天份,十二岁便能和杨文广这样的高手过招,也不是惊讶这少年的面相老成,而是惊诧,这折家长子,十二岁出头,居然就要上战场了。
“广孝,或者说折大元帅,即使你对自家长子很有信心,但十二岁就奔赴战场杀敌,是不是有拔苗助长之嫌?”
折继闵看着陆森有兴师问罪的意思,顿时笑得挺开心的:“妹夫果然把我们看成自己人,我知道你这是在心疼尊道,但折家的娃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陆森没有说话,继续倾听。
“我十岁便随军出征了,当时没有在前线,只是跟在大帐里,看父亲如何排兵布阵。”折继闵继续说道:“等到十二岁,武艺渐长,便开始随父亲冲锋杀敌。等到我十五岁时,父亲战死,要不是我有五年征战沙场的经验,也和各路偏将混了个脸熟,能指使得动他们,否则我折家再想知庆州事,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旁边的折继祖和折继宣两人,皆是一脸苦色。
他们依然还记得,当年父亲叔伯们皆战死后,折家一片愁云惨淡,年纪还不大的他们,差点就崩溃了。
要扛起折家不算,还得扛起整个西北战线。
压力大到能把人压死的地步。
但最终,他们还是扛下来了。
他们是这么过来的,他们的儿子,自然也得走与他们同样的路。
否则他们几个战死了,年轻一代如果没有征战沙声的经验,谁能来保护他们?
陆森愣了一会,随后点头说道:“那就先多谢尊道的护卫了。”
“护卫长辈,是应该的。”尊道双手抱拳,依然憨憨地笑着。
两人说话间,楼上的喧哗声渐渐大了起来。
夹杂着幼童们的惊声。
‘阿母,这个果肉小人好好吃。’
‘阿母,这座果肉做的绿桥甜甜的。’
‘这水好甜。’
听着上面的欢笑声,折继闵忍不住笑了下,说道:“我们也开始吃吧,先碰一杯再说。”
酒碗轻碰,陆森学着他们,将度数并不高的黄酒一饮而尽。
随着酒菜入肚,几人间的气氛越发和睦起来。
等到深夜,桌面上吃着的菜都差不多了,折继闵等人千恩万谢,然后带着家眷离开。
每个人都吃得很饱,特别是小孩子们,吃了满肚子果肉,都挺着个小肚子,歪歪斜斜地走路。
折继闵走在最前方,杨文广跟在他旁边。
“仲容,我们这妹夫确实不错,真的不错。”折继闵笑道:“我总担心他身份尊贵,不太看得起我们这些深山远亲,但这次酒宴下来,我觉得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实诚的性情中人。”
此时杨文广叹气,然后说道:“我倒是认为,广孝你之前有丝丝怀疑妹夫,反而落了下乘。”
“这话又有什么说法?”折继闵好奇地问道。
“家母前些日子曾来信,让我想办法帮妹夫挡酒,她知道我们这些杀才爱喝酒。”
“为什么?男人不喝酒,哪还叫男人吗?”折继闵不解。
杨文广继续说道:“妹夫似乎是不喝酒的,他与小妹成亲的宴席里,摆着的也只是蜂蜜甜汁,不摆酒席。甚至小妹和他成亲那么久,也没有见过他饮酒。家母猜测,这估计是他修行的禁忌,不方便饮酒。但今晚,他却屡屡与我们碰杯,未曾扫兴。若不是真把我们当亲人,怎会如此破戒。”
折继闵愣住了,他忍不住回头,看向后方的木楼,只是此时天已黑,远远的只能看见个黑影伫在那里。
好一会,他收回目光,轻声说道:“以后有我们折家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妹夫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