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可否认的是,正因为她曾经深深地信任过这个男人,所以这份恨意才会更深。
这种被欺骗和背叛的痛苦,贯穿了她的整个青春期,她本能地对异性保持着这份不信任感,直至今天,这种影响都没有被抹平。
“原来陆霏霏的金主叫叶以荣,是个影视公司的老板,怪不得这么横。”夏甜雨嘟哝着这几天得到的消息,扯了扯秋宁的袖子,“我搜了一下这个叶以荣,年纪虽然大了点,但还挺帅的嘛,怪不得陆霏霏这么得瑟。”
秋宁苦笑了一下,夏甜雨至今都不知道这个叶以荣就是她的父亲,她也没打算把这个关系告诉夏甜雨,免得她知道了之后心有愧疚,担心是自己破坏了秋宁父女的关系。
可秋宁不在乎。不是说她在乎朋友多过亲人,非要揪着父亲的错误“大义灭亲”,而是因为她只想站在正义的那一边。
秋宁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神情一下子肃穆了起来。
她按掉了电话,跟夏甜雨说她要出门买点东西。她一直走到了酒店走廊外,这才回拨了电话。
“什么事?”秋宁语气淡漠地问道。
“什么事?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电话那头的男人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你出手黑你老子我,简直大逆不道!”
来电的人正是秋宁的父亲,叶以荣。
秋宁淡淡地说道:“把别人做的龌龊事广而告之,这可不叫黑,叫曝光。”
叶以荣被女儿揭短,顿时怒不可遏:“叶秋宁!我看你是忘了自己姓什么!”
“这倒不至于,我的记性比起您,还是要好上一些的。您从前跪在奶奶病床前痛哭流涕保证从此再也不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事情,我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您却连个大概都不记得。听说您又给我添了对双胞胎妹妹?恭喜恭喜,改天我送一份大礼过去。”秋宁的用语非常礼貌,但是字里行间的嘲讽之意却几近刻薄。
果然,叶以荣气急败坏地说道:“老子的事情,你没资格管!”
秋宁平静道:“那我的事,也不劳您操心了。”
对面传来一声东西被摔碎的声音,还有一声惊呼声,有个女人的声音正在劝他消消气,声音仿佛是陆霏霏。秋宁一听就知道他爹艳福不浅,心中更是冷漠。
“行,我不管你,你翅膀硬了,你老子我管不着你了!你这个兔崽子非要气死我了才甘心!”叶以荣恨恨道,语气有些急促。
陆霏霏劝他:“你心脏不好,千万别动气,医生都警告你了。”
秋宁怔住了,她一直都知道父亲的心脏不太好,要是这下被她气得心脏病犯了,她仍是不忍心。
“抱歉,我不是故意惹您生气,您要多注意身体。”秋宁的语气软了下来。
“哼,你还知道让我注意身体?你要是肯回来帮我做事,让我少为公司操心,我的身体早就好了!”叶以荣听女儿服了软,语气也软和了下来,开始老调重弹。
他一直都希望秋宁回去继承家业。他三个成年的私生子都不成器,一个愚笨,一个好赌,还有一个吸毒,把他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唯一争气的女儿秋宁是个冷淡的性子,长大之后干脆离开了家,他原本计划的退休生活迟迟没有到来,到现在仍然为了公司操心。他也知道自己已经老了,懈怠了,没有从前那股狠劲,公司发展不温不火,已经是换一个掌门人的时候了。
可是他中意的掌门人却对此毫无兴趣。
“您知道我不会回来的,那不是我的想要的。”秋宁说。
“你老子我年轻时还想当个画家呢,现在还不是满身铜臭味?”叶以荣的声音有些幽怨,又有些无奈。
秋宁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年轻时还有这样的想法,她不禁追问道:“那您后来是为什么选择从商?”
叶以荣平静道:“因为你爷爷赌光了钱,家道中落,我总不能看人真的剁了他的手。”
秋宁的爷爷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她很少听到家里人提起他,只是依稀知道他生前喜欢赌钱,后来病死了。是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父亲选择从商是因为爷爷。
“秋宁,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事事如意,你总会为什么妥协。如果你没有妥协,那不意味着你坚定,只是代表你狠心,狠心到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人委屈自己。”
秋宁停住了脚步,愣愣地站在原地,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
是啊,她从来没有为谁委屈过自己。父亲也好,母亲也罢,她从来没有为了他们妥协。她拒绝沿着父母铺好的道路走,也拒绝父亲安排好的婚姻,她拒绝的时候,甚至没有多少愧疚之情。
她是狠心的,也是自私的,她不为任何人妥协。
“你的那个朋友,叫夏甜雨是吧?我让人调查过这个小姑娘,她什么来历你很清楚,跟你天差地别,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会把她当成好朋友,还为了她和你老子我杠上,我万万没有想到啊。”叶以荣的声音冷酷了起来,秋宁熟悉这样的他,年轻时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那个他。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了。
“我这一辈子只栽在过女人的手上,没想到我女儿也一样。老子我年轻的时候,一心一意地爱着一个姑娘,我以为我克服万难总能娶到她,谁知道我家败落的时候,她立刻嫁了别人。你以为你一片痴心人家就会领情?让我看看你究竟愿意为这个朋友付出多少,秋宁,你可别让老子我失望啊。”叶以荣低声笑道,挂断了电话。
秋宁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许久没有动作。
窗外的晴空不知何时已经聚起了大片乌云,厚厚的雨云中时不时闪过一道道闪电的光芒。
快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