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果然坐着周鹤潜。
他看着易凤栖上来,情绪淡定,并不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看我作甚?”易凤栖刚刚坐下来,便瞧见周鹤潜目光落在她身上。
周鹤潜收回目光,语气淡然娴静,“易姑娘这些日子倒是忙。”
“?”
这话听起来怎么稀奇古怪的?
“此言何意?”易凤栖眉毛轻扬,“难不成是三皇子想见我,却因我太忙没见着,所以意有所指?”
周鹤潜表情愈发的淡然。
易凤栖一副“我明白了”的模样,目光看了他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说道,“你不问我为何去了御书房?”
“易姑娘若想与我说,自然会告诉我。”
“那算了,我不与你说。”易凤栖靠在马车内壁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周鹤潜:“……”
“毕竟三皇子厌女,我这易国公府的女儿,若真是不慎碰了你一下,三皇子若是昏过去了,那可如何是好?”易凤栖故意般说道。
“是真是假易姑娘不是早已试过不少遍了吗?”周鹤潜反说道,淡淡看着她,那澄澈眼底,满是“你吃了我多少豆腐”。
易凤栖装傻道,“我如何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是?”
周鹤潜:……
“易凤栖,你当真是……话中无一句是真话!”周鹤潜面上多了几分愠怒。
“三皇子这话说的,我们不是半斤八两么?”易凤栖话中透着笑意,“你瞒着我你的身份,却将我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还将我拉上三皇子的车上,现在反倒来说我话中无一句是真话?”
易凤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三皇子,为人未免太过双标了。”
周鹤潜虽不知她说的双标是什么意思,却也明白她这不是什么好话。
他自知理亏,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他平静下来,很是淡然道,“此事我自会赔罪,如今易姑娘已与我在同一阵营,怕是不太好容易割裂了。”
周鹤潜此话说得也没什么错。
按照目前来看,无论是太子一党,还是首辅一党,都有可能是害死她爷爷与爹娘的真凶。
周鹤潜又在同德府时,将她卷入了银矿一案,二人如今的牵扯已经不是那般轻易能够割断了。
不过易凤栖想想,还是不爽。
她的目光在周鹤潜的脸上打量。
“看我作何?”周鹤潜以为易凤栖不满意他的话。
易凤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对他示意道,“这里。”
周鹤潜微微蹙眉,抬手摸了一下,低头看指腹。
什么也没有。
“没擦掉。”易凤栖一本正经道,“你方才擦歪了。”
“你再诳我?”
“我骗你作何。”易凤栖轻啧一声,又把自己的手在自己脸上指了指,“就在这儿。”
如今之人压根不会在出门时,随身带着镜子,周鹤潜自然也不会,他擦了半天皆没有擦到易凤栖所说脏污,开始严重怀疑易凤栖话中的真实性。
易凤栖看了半天,索性抬起手找他而去。
周鹤潜立刻想侧开,被易凤栖捏住了下巴,动弹不得。
“别乱动。”易凤栖转动他的脸,俯身过去,侧头看着他的流畅的下颌,垂着的左手抬起,在他侧脸上轻轻一擦。
周鹤潜身体控制不住的一颤,眼底情绪险些没有绷住的破裂。
他剔透的浅茶色眼瞳倒映着易凤栖认真注视他的模样,手紧紧攥起,呼吸也难以克制的重了些。
“擦掉了吗?”
二人无限接近的距离,让他有一种自己不过轻轻开口,吐息便落在了她脸颊之上。
事实上他说话时,确实有一些温度落在她的脸上。
易凤栖下意识的捻了捻他的下巴。
抬眼便瞧见这人瞳孔微缩,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她抬起左手,方才碰过周鹤潜侧脸的食指指腹上,带了明显的痕迹。
“都跟你说了,你没有擦掉。”
易凤栖松开了他,还有些留恋他皮肤的触感。
柔软适中,又不过度的硬朗。
周鹤潜看着她手上沾染的红意,并未揭穿她手心的痕迹,其实就是她自己不慎沾上的痕迹。
方才她是故意玩弄他的。
周鹤潜轻抿着唇,平静说道,“多谢了。”
只见易凤栖灿然一笑,颇为受用道,“不客气。”
马车很快就到了易国公府,她还没进去,就先听见了外头吵闹的声音。
易凤栖撩起车帘一角,侧头看过去。
“那易凤栖就是我们李家的未过门儿的妻子!以前是订过亲的!”尖锐刻薄的声音宛若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周鹤潜微微蹙眉,“是李少清他娘?”
“哼。”易凤栖哼笑,“他知道自己对付不了我了,便找来了她娘,就以为能对付得了我?”
周鹤潜面上情绪浅淡,“我让素江将她们清理走。”
“不用,看她能说出什么话来。”易凤栖好整以暇的继续看李赵氏继续说话。
不得不说,李赵氏编故事可是一绝。
她穿着最普通的麻衣粗布,又是痛哭流涕,又是唉声哭嚎。
“她当初受了伤,是我儿子少清将她给救了过来,这三年来易凤栖她生了个不知父亲是谁的儿子,又对我们少清苦苦痴缠三年,我儿不嫌弃她,便定下了婚约,我们李家也从未嫌弃过她,愿意迎她过门为我儿的妻子……谁料……谁料她得知自己是易国公的孙女之后,便自作主张将婚约给取消了!自己跑到国都来享清福!”
“我可怜的儿中了状元,却受她这般折辱,实在是没王法,没天理了啊!”
李赵氏的声音,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官宦人家。
这里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平头百姓闲着无事过来。
国都内住所阶级森严,向易国公府这种顶级的公爵府,是最靠近皇城的那一批,周围也都是官宦人家。
无事打算出游的,从外头归家的,慢慢的便围过来看戏来了。
周鹤潜听到痴缠李少清这段话之后,面上越来越冷淡起来。
他透过那易凤栖掀起的车帘,眼眸深处夹杂着冰霜,似要将人给活活冻死一般。
“没想到易凤栖竟然是这种人。”
“他们易国公府都快没了,还想着享清福?恐怕日后国都内连有人愿意娶她都无!”
“说的也是,真以为她们孤儿寡母,能受得住淮南道与易家军?最后必定要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