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井村。
深夜,姚助正在打电话哄老婆孩子睡觉,抬头扫到胡桃外婆家熄灭的灯重新亮起。
屋里走出来一个人,穿着蓝色的羽绒服,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没了白日里胡乱画的妆容,素净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透着一股忧郁的美。
单薄的身形好像下一秒就会碎掉。
姚助险些没认出这个人是别人口中的疯子胡桃,他一直追查的东西似乎浮出水面了。
他眼睛一直盯着胡桃那边,耳朵听着老婆孩子均匀的呼吸声,才挂断电话悄悄摸过去。
胡桃的外婆披着衣服从屋里出来,看着外孙女郁郁寡欢的模样,心疼地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外婆,你怎么醒了?是我刚刚起床吵醒你了吗?”她每次来外婆家都是挨着外婆睡一张床。
外婆已有八十高龄,脸上的皱纹深入沟壑,身子佝偻着。
“人老了觉少,也容易醒。”外婆走过去拉着她的手,眼睛浑浊,“小水,外婆还是那句话,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别留在这里了,也不用舍不得外婆,我一条腿已经迈进黄土里了。”
“外婆你别乱说话。”
“你就是耳根子软,心也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外婆没读过书都明白的道理。”外婆语重心长道,“这些年我给你存了一笔钱,一部分是养老金,你妈和你妹妹每年给我的钱也存着,你去做点生意,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家。”
“外婆,那是你的钱我不能要。”胡水拒绝了,皱着眉眼,“我不能走,我走了妈就是一个人了。”
外婆生气道:“让她去跟胡桃住!她样样都以胡桃为先根本不管你,你管她干嘛?”
要是胡水真的忍得下心,这些年也不用我在湖里镇装疯卖傻了。
“妈她也挺关心我的。”
“你啊!”外婆伸手戳了她的脑门,气得牙痒,“手心手背都是肉没错,捧在手心里的才是宝啊,你妈明明知道胡桃是故意害你,还是偏心她。”
“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爸的死!你知不知道你爸是怎么死的?”
胡水一愣,人心是肉长的,也是长偏的,而在这个家里,爸爸偏向她,妈妈偏向妹妹。
爸爸的死她一直难以接受。
事情要从高考成绩出来那天说起,她考了县里的第一名,妹妹考得一般,但也能上大学。
父亲是偏心她一点,不过很多时候都是一碗水端平,两个女儿考出好成绩,笑眯眯地拿钱给她们去街上买新衣服新书包。
乘兴而去,满载而归。
但在归家的路上,妹妹不小心推了她一把,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摔下去前妹妹跟她说对不起,说她不是故意的。
但是昏过去之前她看到妹妹笑了,就像平常恶作剧把老鼠放在她的铅笔盒一样的笑。
她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又在家里躺了半个月才醒,睁开眼一切都变了。
家里还挂着没拆完的白布,厨房里堆着一盆又一盆的剩菜,母亲和妹妹说父亲死了。
为了给她筹钱做手术累死的。
不仅父亲没了,她的名字和大学也没了。
母亲说妹妹报的那个大学没有什么名气,她报的医科大学非常好,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醒过来,这么好的分数和大学不能浪费,就让妹妹去顶了。
她当时还心存侥幸,身份不是说顶就能顶的。
没想到的是胡桃已经重新去办了身份证,那年正好实行新政策,办新的身份证需要录入指纹。
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胡桃拿着她的旧身份证轻易就蒙混过关。
胡水这个名字下的指纹是胡桃的。
就这样,她的身份被换了。
长这么大,她头一次和母亲吵架,真正捍卫自己的正当权益,可是母亲跪下来求她。
“小水,你不能报警,你报警我们家就完了,你爸爸已经没了,难道你要让你妹妹也没了,让这个家都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