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其实是不大爱哭的。
从小到大,她从未受过什么委屈,便不会轻易的落泪,怕疼还须咬牙紧忍,至多含泪,只因着哭出来会显得有些掉价。
谁知,有口难言,当真要比剜心还疼得千倍、万倍。
她根本开不了口的。
沈要嘴里的那一句喜欢,是她咄咄逼人之下逼出来的喜欢。
她不敢要,也不敢信。
如此,她便更不敢应了。
萧子窈于是胡乱的揉一揉眼睛,倏尔瓮声瓮气的说道:“已经没什么所谓了。不过是心不在人在,我早就看透了。”
沈要默着,心下几乎凉透。
平日里,他总是站得很直,这会儿子却像是有些局促似的,只微微的含着胸。
他直觉有些配不上那崭新新的衣裳了。
非但如此,一个吃着残羹剩饭长大的、走狗一样的小兵小卒,又如何配得上锦衣华食、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呢。
一切,终是虚妄。
如此,他便顶着一张灰蒙蒙的脸,满身无一寸净处,尽是些木屑扬尘,倒像个稻草人似的,只呆呆的歪在了角落里。
萧子窈不理他,他便挪不动一寸。
他到底是站得有些久了,热茶也静下来,没有袅袅的白烟冒着,好似断了生气。
如此,分别不言不语,心与嘴一起死寂。
索性,鹊儿叽叽喳喳的闯了进来。
“小姐,方才来了个人,说是给您送东西的!”
“可是梁府的人?”
鹊儿疑心道:“正是……而且,那人更是梁二少爷的人。”
萧子窈一下子跳了一起来。
“东西在哪里,快让我瞧瞧!”
她很是情急的,鹊儿只好瘪着嘴托出了一只锦盒。
“小姐,您前先日子与梁大少爷走得那么近,还去他的庄子里住,外面的人都知道了……您若再收了梁二少爷的东西,保不准是要被指摘的。”
“指摘就指摘,反正我又不稀罕嫁给他们。”
萧子窈一面满不在乎的说着,一面火急火燎的掀了锦盒的锁扣。
碧玉金丝绦,麝香半分蜜和同。
却见是几只顶顶上乘的生麝香,黑金颜色,润而不油。
萧子窈眸光大震。
如今,四海战事难平,药材的生意最是难做,区区一块栗子大小的麝香已然千金难求,又何况是整整的一大盒子?
梁耀分明是很不受宠的,又怎会搞到这些稀罕的玩物?
如不是有门路,那便是有手段了。
然,有手段的人物,却偏偏不会是善茬。
萧子窈说话的声音也发颤。
“鹊儿,你快去把给我二姐保胎的那位大夫请过来,越快越好!”
“小姐,今天的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不如改明……”
“快去!”
萧子窈重重的叱道,“他若是嫌天色晚了,就打些赏赐给他!总之,我现在就要见他!”
鹊儿一下子噤住了声。
萧子窈如此雷霆,她便不敢怠慢。
于是,只福了福身子,便速速的领命下去了。
窗外是微沉的夜,四下里静悄悄的。
萧子窈瞥一眼沈要,忽道:“呆子,腿脚站麻了没有?”
沈要紧闭着嘴巴,只轻轻缓缓的摇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