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洗好了那只绿皮饭盒,更还命人特意裁了一匹蓝阴丹士林的缎子来,只管将那铝盒子方方正正的包好了,方才交到了萧子窈的手上。
“没必要包这些。”
萧子窈道,“我又不喜欢这种颜色的布。”
梁延于是漫不经心的开口,那态度不像辩解,反倒像是有意说与她听似的。
“哦,这是我请织造局局长吃饭时他特意送的布料,说是最近年轻女子之间很流行穿蓝阴丹士林,让我送给我‘那位’过过眼的——”
他一顿,眼光之中还有端倪。
“人家还说,现在西南联大的才女们写报纸,照片被洋人记者拍下来,红围巾配蓝阴丹士林,那样子很漂亮。”
萧子窈很是不耐。
“你倒是抬举我,我可不是那些新思想新青年新女性,我是军阀养出来的老派阔小姐,难伺候着呢。这样的布,我反正是不喜欢的。”
“我看你不是不喜欢布,而是不喜欢我。”
“你知道就好。”
“我早就知道了。”
他趁虚而入道,“所以我只用这块布包饭盒,就是故意让你不痛快。”
萧子窈懒得同他分辩,于是转身便走。
谁知,她方才推开门去,梁延竟又将她叫住了。
“子窈,我看到你今天在给你三姐量身材,是要给她做衣服吗?”
他语声淡淡,似是难得的认真了起来,“你放心,我祖母喜欢她,我便不至于故意短她的钱财、害她节衣缩食。”
原是个误会——萧子窈心想,便一本正经的应了他去。
“唔,那倒不是,是我最近学会打毛线了,就想给我三姐织一件毛衣。”
“织毛衣……你什么时候学的?”
萧子窈凝眉一瞬:“你问这个做什么?”
谁知,梁延却不是不答,只管想也不想的再问一句:“子窈,你是不是才学没多久,手艺还很差?而且第一件作品织的是围巾,送给沈要了?”
他话音方落,萧子窈立刻紧张起来。
“你监视我?窃听我?”
“我倒是不介意在你家装装窃听器,可我不想听到沈要的声音。”
梁延耸耸肩,满不在乎道,“——我又不是瞎的,看不出你脖子上围的那条围巾那么长,一点儿也不合你的身量,所以肯定是男人的围巾。而且针脚又丑,百货商场卖的肯定不会这么难看,所以一定是手织的。”
他一笑,淡淡的,没有一贯的轻慢与戏弄,便只是淡淡的一笑。
“子窈,原来你也会有这样的一天。那个以前扔掉我送的花和裙子的萧子窈,原来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啊。”
他说,“子窈,不如你也织一条围巾送我吧,我和沈要一样,不挑。”
萧子窈直觉脊背一寒,便道:“——不可能。还有,你说的那匹专门为我纺的纱,我是不会要的。你不要送我东西,我也不会送你东西,这样最适当。”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下了楼去,萧从玉于是送她出门,临行前,便将那机器织的线衫披在了她的肩上。
“买大了。”
萧从玉微微一叹,“但我觉得应当不是我买的尺寸不准,而是你瘦了。”
萧子窈一见她有些惋惜的模样,便想着安慰一二,谁知,萧从玉却轻轻的摇了摇头,只管撵她出去。
“好了,有话下回再说,不然显得是我霸着你不让你走!”
正说着,她便远远的一指。
“喏,你看,那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