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攥住了手指,温柔没听见身后奔来的江游,而是想也不想地对着曾红说,“谁稀罕跟什么江游有什么以后!他在我这里就是一个陌生人,连朋友都够不着资格,你拿他来刺激我?你也太异想天开了!江游死活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从隔壁赶过来的江游猛地脚步一顿。
温柔的字句清晰地扎入他耳朵里,他想刻意去忽略逃避,却怎么也逃不了。
谁稀罕跟什么江游有什么以后。
脑海里回想起那日深夜里,温柔也曾泪眼朦胧看着他说一句,“倘若我说我爱你呢?”
——谁稀罕跟什么江游有什么以后。
过去和现在拔刀相向,今人与旧情决裂,他们终于走向了再也不能回转的对立两面。
江游觉得在这一秒,他被温柔判了死刑。
而温柔从过往的爱慕里挣扎而出,毫不留恋地丢下了一切。
她周遭尽是冷气,似乎一点感情都没有,女人拍了拍棺材,多看了曾红一眼,“为您量身定做的,收好吧。”
说完这话,温柔转身离开,一扭头,才发现江游站在身后。
他望着自己的眼睛里,密密麻麻的,全是不能言说的痛苦。
温柔也疼,可是这疼痛并不让她难受。
只让她觉得痛快,觉得酣畅淋漓。
她和江游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碎到边缘凌厉的自己。
温柔一瘸一拐地走了,就如同她破败不堪,在这场战斗里虽然从头到尾都高高仰着脑袋,可是身体早就东一片西一片撑不住了。
江游看着温柔走,没回过神来,自己的母亲就再次被带走,这一次,哪怕昏过去也救不了她了,她坐在警车里,脸上写满了绝望,只有在看见江游的时候,豪门阔太太忽然间拼了命把身子要往外探出去,“儿子,儿子你一定要保护妈妈啊,你一定能把妈妈带出来的对吧?”
江游没说话,感觉耳边嗡嗡作响,一片混乱中,刺耳的警笛声逐渐远去,人群散了,江游站在住院部楼下,孤身一人吹了好久的夜风,也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他想,温柔,真好,我们都破损不堪。
和你斗争久了,我都变得如此脆弱了。
江游的父亲打电话过来,开口就是把江游痛斥了一顿,说他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居然真的让曾红被抓走了。
在这类人眼里,人命关天的大事,也能用钱摆平。
而此时此刻,江游拿着手机说,“可是她差点掐死温柔……”
“所以呢?你知不知道你母亲被抓,代表着江家的脸面上被人狠狠踩了一脚?我不管事情的真相,你最好三天之内把你妈从派出所给我捞出来!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我难不成养废了你吗!”
说完这话,江父挂了电话。
江游沉默,眼神漆黑。
路过温柔的病房,江游推门而入。
先前陪床的人都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温柔一个人,她安静地坐在床上没想到会有人上门,抬头一看,表情微微一怔。
江游关上身后的门,走到了温柔的病床边,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病号服的人对视,江游感觉自己回到了那日的冲天炮火里,也许那个时候,是他唯一的,和温柔贴得最紧的时候。
温柔先开口了,“你也是来劝我私了的吗?”
江游摇头,“并不。”
温柔说,“那就好,不然又要让你滚,同样的话重复太多遍,我很累的。”
那冷漠的态度,让江游误以为她都记起来了。
“你是不是记起来一些什么?”
温柔也摇头,“很模糊,记不清楚。只是我的身体替我记着对你的感受,那些东西近乎刻进我dna里,所以只要一点点,就能把那些感觉都勾起来。”
江游面庞白皙,看着温柔说,“能告诉我是什么感觉吗?”
“仇恨,痛苦,复杂,纠结,一次又一次地被背叛,和徒劳无功的,深爱。”
温柔喃喃着,将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觉得心脏深处又抽搐了一下。
她说,“我好像深深地爱过你,却又深深地痛恨着你。”
江游身子晃了晃,抿唇承认了,“你没说错。”
“我记不起来具体的,只是大脑给我这样一个感觉,所以我接受了。”
温柔坐直了身子,用一种坚强有力的目光看着江游,好像她在同一瞬间死去又活来,“我允许自己丑陋了。允许爱而不得,允许犯贱,允许自卑,允许自我怀疑。”
“我宽恕了我自己当初不懂事的样子,允许自己不完美和不像个圣人,而在我接受自己的这一瞬间,也就绞杀了深深扎根在我心里的你。”
温柔对江游说,“很奇怪,时至今日我依然没记起你,可是我已经不执泥于把你记起了。我只想让那些害过我的人都付出代价。江游,忘记你,不可惜。”
不可惜。
——“那如果我也害过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