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看着她,仿佛看见了一场自我碎片的重组。
他才知,这么多年,温柔你一直都是这样不停地击碎自己不停地重组来的吗?
“好像在世人眼里,爱只能有一个完美的形态,最好是挑不出错的那种。”
温柔的声音那么平缓,可是说出来的话却那样锐利,“两情相悦的叫爱,互相折磨的不叫爱。单方面礼貌追求的叫爱,像我这样放低自我去讨好的又不叫爱了?苦难卓绝还要相守的叫爱,追求财富伴侣的就成了叛徒。没错,前者确实是世间难得的爱,可是后者又为什么不是呢?如果非要这样定论的话,那么这种爱不也只是大家心里的一种对于‘正确’和‘完美’的定义吗?这也算爱吗?容不得一丁点不同的话,这样定义的人,才是不爱着别人吗,而是爱着自己不染尘埃清高的模样吧,那太畸形了。”
温柔松开了江寒,“就像面对你。我就感觉像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我一直被人不停地否定着我的爱,如今我想明白了。”
“你什么意思……”
江寒从未见过这样的温柔,就仿佛眼前的人是一把兵器。
她的靠近,就会割伤别人。
在那之前,她早就已经被这命运磨得足够锋利了。
“我过去能够一直爱你,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可以等,可以忍,全世界嘲笑我都没关系,我化嘲笑为自我贡献的力量。可你把我当什么呢?当做撼动江家的工具。”
“你让我爱上你,你知道我是个这么空虚这么缺爱的货色,你利用我爱上你,然后消失,让我痛得快死的时候遇见江游,于是我和前一次一样轰轰烈烈爱上江游……”
温柔说到后面已然眼里带着眼泪了,“我就算剖析自己无数次,把自己粉碎一千次一万次再重组,都组不出一个形状来承受你的心狠手辣。”
江寒,你真就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你这话是在控诉我吗?”
江寒不知道为什么心像是被人轻轻敲了两下,虽然震颤得并不厉害,但足够令他警觉。
为什么会这样。
“没错,我不仅是在控诉你,还在控诉我自己。”
温柔站直了,吸了口气,“我知道你肯定会用过去来说事,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害怕那些东西了。我已经把那些软弱抛弃了。”
“所以,你想用江游来刺伤我,你做梦吧。”
温柔将被江寒弹开的文件捡回来,以强硬的动作塞进了他的手里,“现在,就给我看合同。能谈就谈,不能谈就别浪费我时间,有得是人要做我们国内代理。”
江寒差点被温柔气笑,他挑眉,“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看起来自己很酷。怎么样,重新开始的女性,多令人感动啊。”
“我向来不屑感动任何人。”
温柔也学他的动作挑眉,“夸奖和讽刺给我的快乐是一样的,既然我不怕痛苦也不怕崇拜,那我何必要去当那个被选择的角色呢。”
江寒的心猛地痉挛了一下。
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真以为说几句狠话就可以放下了吗?”
“才不是,放下是每个夜里的自我毁灭换来的。”
温柔一字一句,“别小看我,江寒,我能熬的。”
江寒像是气狠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温柔,你现在真像个怪物。”
怪物?
温柔笑了,“那像你这种连怪物都要利用计算的人,又应该称作什么呢?”
“你想得到江家的一切吧?”
“看见江游被光芒笼罩着,被大家崇拜着,心里气得不行吧。”
手指在合同上敲了两下,温柔彻彻底底将自己置身事外,“你啊,有一说一,你这张虚伪的皮囊还真跟江游有本质的区别。”
江寒罕见地被温柔挑衅了,居然直接当着她的面狠狠拍着桌子说道,“你几个意思?”
“江游就不会像你这样做出一副伟光正的姿态来。”
温柔扯扯嘴角,不知道是在嘲讽谁,是嘲讽江游,还是嘲讽爱过他的自己,“他永远都是那种和公俗良序背道而驰却又毫不遮掩的模样,倒是跟你这样虚与委蛇的模样有些大相径庭。”
江寒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点阴沉,“想不到啊,他还有跟我不同的地方?不过是我的复制……”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温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有人走到了门口。
她抬眸,顿时变了脸色。
只见江游站在门口,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来的,又或者是他查到了什么突然来她的公司里算账。男人桀骜冷漠,看见江寒那一刻,眼皮微微撑了撑,站在那里说道,“想不到啊,我的前妻和你还有这样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