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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垂泪思吾兄

……

前堂宴席至夜半方散。

元璟不饮酒,冯都尉不敢苦劝,宴罢,坚持要送他回房。

出了长廊,院内灯火通明,十几个仆从抬着大抬盒候在台阶下。

元璟停下脚步。

冯都尉哈哈笑道:“九郎不必多心,这些只是一些俗礼。枝枝小娘子和九郎天各一方,如今终于团圆,可喜可贺,愚兄爱凑热闹,聊表心意,你休要推辞!”

元璟淡淡扫一眼抬盒,“将军盛情,却之不恭。”

冯都尉大喜,催促管事赶紧把抬盒搬到客院去,趁机打听:“九郎此番来流沙城,不知是何公务在身?若有愚兄的用武之地,只管开口。”

元璟思索片刻,眉头略皱:“不瞒将军,上个月,殿前指挥使陈定洪战死大同府。”

冯都尉啊了一声,冷汗直冒。

他虽为武将,其实正经没打过几场仗,因为和冯皇后同出一族,花大笔钱钞疏通关系,才能蹲在流沙城逍遥自在。

夜风凉飕飕的,冯都尉抹了把汗,“朝廷……要用兵吗?”

元璟沉默了一会儿,摇头,“宰执反对用兵。”

冯都尉不禁长舒一口气。

本朝重文轻武,加之这些年大梁连吃败仗,不断割地,武将愈发势颓,朝中重臣有一大半反对用兵,认为与其劳民伤财打败仗,不如以向西戎、北狄缴纳岁币来换取太平。

只要宰执们反对出兵,他就不用担心自己哪天被羌人射成马蜂窝。

冯都尉把心揣回肚子里,疑惑道:“陈定洪战死在大同府,九郎怎么来了流沙城?”

一东一西,一个震慑北狄,一个防着西戎,元九是走错方向了吗?

元璟道:“陈定洪战死,蹴鞠院缺了一位国手,官家要挑几个新人。”

冯都尉恍然大悟。

不管是大梁,还是西戎、北狄,蹴鞠风行各国。上至帝王将相,达官贵人,下到坊巷豪侠,贩夫走卒,都不能免俗,打球场遍布全国各大坊市。

宫廷宴会必有蹴鞠表演,瓦舍勾栏也有蹴鞠杂技,坊市里随处可见售卖修补皮球、护具的角球店,还有供百姓观看蹴鞠比赛的球场、角球茶寮。

在民间,各地纷纷成立球社,组建球队,定期举行各式各样的马上击球、踏蹴比赛,评定各支球队的技术等级。

表现优异、技术高超的队员,名字为各州府传唱,若能侥幸入选宫廷蹴鞠院,那更是鲤鱼跳龙门,前途不可限量。

陈定洪生前就是蹴鞠院马球队的一员,不过他是从军中遴选入蹴鞠院的。

蹴鞠历来是大梁军中用来增强士兵体魄的训练之一,各军营也会定期举行蹴鞠比赛,获胜多者经由层层选拔,可以封为将官。

每届各军举荐优秀球手三千多人入京参加蹴鞠院选拔,大浪淘沙,唯有一百二十人能入选。

这一百二十人俱都获封虎贲郎将,编入蹴鞠院不同马球队,定期训练。

每年宫廷宴会上表演蹴鞠的就是他们。

大梁几位镇守一方的武将都是蹴鞠好手,曾在蹴鞠院任职。其中陈定洪擅长马上打球,深受百姓敬慕,被称为蹴鞠国手。

冯都尉脸上浮起笑容。

原来元璟奉的密旨,是来流沙城挑选蹴鞠球手。

边地多逞凶斗恶的豪侠,也多蹴鞠高手。

冯都尉笑着道:“我记得陈定洪的弟弟四郎、五郎、六郎也都擅打球。”

京师世家子弟挤破头都想去蹴鞠院,这种好差事应该留给陈家儿郎才对。

元璟望着夜色,平静地道:“崇安六年,北狄南侵,陈四郎率亲卫迎敌,身中数箭,血尽而死。两个月后,陈五郎误入陷阱,被北狄围困,不降,冻饿而死。崇安七年,北狄南院大王欲夺大同府,陈六郎以少年之身率亲卫守城,迟迟等不到援军,城破之时,以身殉城。”

冯都尉嘴巴张了张,“陈将军的儿子呢?”

元璟语气平淡:“陈定洪战死,他的长子和二公子也在阵前,为夺回他的尸身,一个战死,一个身受重伤,拿不动鞠杖了。最小的三郎只有八岁。”

冯都尉半天没吭声。

那陈家除了一个废人陈二郎和娃娃陈三郎以外,只剩下满门寡妇了。

冯都尉有些不自在起来,勉强和元璟说笑几句,拔腿匆匆离去。

……

梁知节早就迎了出来,躲在灯影里目送冯都尉走远。

“公子,您觉得冯都尉信了几成?”

元璟直接往东边走,道:“他已经传令下去,要骑兵各营从明天起举行蹴鞠赛,选拔球手。”

“那冯都尉至少信了七成。”

两人说着话,进了屋,亲随捧着一封信上前:“公子,枝枝小娘子写给您的。她说,您不想见她,她不敢前来打扰,只求公子看看她的信。”

晃动的烛影里,梁知节眼皮跳了跳。

元璟接过信,一动不动,俊朗面孔一半在明,一半掩在暗影里。

蓦地,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影掠过他阴沉的双眸。

他抬起手腕。

烛火舔舐信封,烧着起来,很快化为一缕青烟。

妙英辛苦一夜写出来的信,转瞬间成了一蓬烟灰。

……

西厢房。

妙英狠狠掐自己一把,揉揉眼睛,强打起精神。

她怕自己睡着了等不到元璟,不敢睡下。

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吱嘎一声,门被推开,“小娘子,公子请您过去。”

妙英喜出望外,精神暴涨,扶着桌角站起身。

哥哥一定是看过她的信,愿意见她了。

妙英的药劲还没过,头晕眼花,找亲随借了一支长|枪,拄着往前走。

两个婢女走过来,搀着她走进一间烛光暗淡的暖室,为她洗漱换衣,掀开帐幔,扶她坐下。

妙英身裹花罗裙衫,坐在香云销金帐里,迷迷糊糊地想:见哥哥还得换衣吗?

她抬起头,环顾一圈。

忽然觉得屋中陈设有些眼熟。

屋中香气氤氲,帐幔垂地,案前一对龙凤红烛,烛火幽暗。

妙英一呆,瞪大了眼睛。

眼前这间屋子,怎么和布置成洞房的玉蓬阁那么像?

妙英猛地站起身,顿时眼冒金星。

窗前人影晃动。

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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