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华嗯了一声,等注射器逐渐地冷却到常温后,他对卧室里的朱尧姬说道:“马六小姐,我现在要去你床边用一种特殊的方法让一种秘药进入你体内,必须要触碰到你的手臂,希望你能允许。”
这年头,男女授受不亲,必须互相保持距离,但夏华要给朱尧姬打针,必须要有肌肤接触。或许,夏华可以让碧玉代劳,但碧玉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打针,万一出个意外,让夏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制作出的那一点点青霉素浪费了,一切就完了。事先让碧玉练几下?这也行不通,对着空气打针和对着活人打针是两码事,如果叫来一个人或弄一块猪肉给碧玉练习,则会污染针头。
这事必须夏华亲自上手,虽然夏华在后世也没给人打过针,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卧室里的朱尧姬对夏华的这个请求明显感到措手不及,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子的胳膊被男人碰到跟后世一个女子的…大-腿被男人碰到是一个性质。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朱尧姬才期期艾艾地回答道:“…好。”
端着放着注射器和棉花团的托盘,夏华步入朱尧姬的卧室径直走到床边,看到朱尧姬一脸通红地躺着,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好像夏华是某种坏人似的,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大圈。
“老天保佑啊!”夏华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拿起注射器,取出口袋里的“土造青霉素”,吸药后,他右手拿着注射器,左手把朱尧姬发着抖的左臂从被窝里拽了出来,顺便撸起她的袖子露出白藕般的胳膊,朱尧姬的脸顿时红得能滴出血。
“这是…什么针灸法?”看着那粗大的针尖,朱尧姬心里有点发慌,她不知道,她即将成为人类有史以来第一个被打针的人。
“夏氏针灸法。”夏华没空解释,“你把头转过去吧,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朱尧姬又羞又怕,嘴唇紧抿、牙关紧咬、全身紧绷地转过了头。
几秒后,朱尧姬疼得眼泪汪汪地惊呼痛叫起来:“疼死了…流血了!好多血…你轻一点…”
这个白天,夏华一直待在公主府,一直坐在朱尧姬所在房间附近的一个凉亭里,他让碧玉时时刻刻地看着朱尧姬,要求碧玉“如果马六小姐出现了恶心、呕吐、皮肤瘙痒、皮疹、哮喘、胸闷、浑身大量出汗、喉咙水肿、呼吸困难、陷入昏迷、肢体抽搐等症状,立刻来报”,碧玉把夏华的话奉为圭臬,一直坐在朱尧姬床边瞪大眼睛地看着朱尧姬。
夏华现在很怕,非常非常怕,很多事,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在做完后却会产生强烈的后怕和后悔,他极度害怕,疑神疑鬼、杯弓蛇影、魂不守舍、提心吊胆,他害怕自己这么做不但没能救好朱尧姬,还把她提前送上了死路,毕竟隐患和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比如,朱尧姬是个天生对青霉素过敏的人,怎么办?眼下完全没条件做皮试,一旦真的出现过敏性症状,根本无法挽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地死掉,须知,青霉素过敏的概率是不低的,约在1%至10%之间;另外,如果青霉素纯度不够,怎么办?青霉素里混有杂质、有害物质、有毒物质、其它种类的病菌,怎么办?自己给她注射时扎错了地方,怎么办?注射剂量超额,怎么办?…这种事真的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起码一半靠运气、看天意。
夏华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白天里的十多个小时是怎么过去的,真真正正的度日如年、煎熬至极,他如坐针毡、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栗栗,脑子里无数念头犹如开水般沸腾,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朱尧姬痛苦万分地死于青霉素过敏或别的原因,那马三公子看到朱尧姬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样子,整个人发狂化为恶鬼,通过关系让他被抓进了锦衣卫的诏狱里,那诏狱里暗无天日、犹如人间地狱,他在里面被各种酷刑轮番折磨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肝胆俱裂、生不如死地惨叫哀嚎着:“求求你们了!给我一个痛快吧…”
看着夏华犹如老僧入定般不顾寒风坐在凉亭里一动不动、表情空洞、两眼呆滞地看着朱尧姬所在房间,仆人过去摆在他面前的午饭一点儿都没动、都结了冰,不远处的朱尧媖和王安都忍不住暗暗叹息:“可真是一个痴情的人啊!这夏公子对六妹/六公主确实是真心的…”——当然了,他们其实想多了。
当夏华的精神和肉体都快虚脱时,这个白天终于要过去了,夕阳西沉,碧玉从朱尧姬所在房间里推门而出,一脸喜色地看向夏华,大声道:“夏公子,小姐她很好,已经睡着了!”
“上苍保佑!”夏华欣喜若狂地一跃而起,随即猛地摔了一个狗吃屎,他保持一个动作时间太长,浑身都麻木没知觉了,在跳起来时立刻扑倒在地。
“老天爷!谢谢您!”夏华喜极而泣地就地对着天空磕了几个头,他几乎想要大哭出来。
“夏公子!”朱尧媖、王安、连成玉一起快步过来,王安和连成玉扶起狼狈不堪的夏华,朱尧媖浑身颤抖、声音哆嗦,“成…成功了?”
“还没成功,但起码成功了六成!过了这最凶险的第一关,接下来就好办多了!”夏华嘿嘿笑道,朱尧姬没有因为青霉素过敏、青霉素纯度不够、青霉素里混有杂质等原因而发生负面反应,接下来当然好办多了。
“太好了!太好了!六妹她终于有救了…”朱尧媖一下子潸然泪下,然后向夏华深深地行了一礼,“夏公子,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